“可是奶奶,我没有钱!”
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理直气壮又坦然!
老奶奶:?
气得她立马挥手朝后背一拍:“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怎么吃白食的啦!臭小子!”
重重的一声,拍下来却不怎么疼,宋信冬倒是配合得“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真没钱啊!我穷死了,不信你翻我兜。”
看着这臭屁无赖的模样,老太太快气笑了。
“你个小孩子!连一块钱都没有?”
“连一块钱你都要昧我这个七八十的老太太,你欠不欠打?!”
宋信冬小幅度配合得挣扎几下,老太太看不见的地方,眼神一片平静。
语气却吊儿郎当:“……是啊是啊,欠打欠打。”
“要不然您也打我几下,出出气好了。”
两句话,又把老太太气得够呛。
一老一小拉拉扯扯的空档,宋信冬胳膊上的袖口被时不时推起一点,露出几块青紫。
可老太太眼睛花,看不清。
眼看着是真掏不出一丁点的零钱,老人家索性把他手一拽,努着脸摇头。
“没救了没救了,你这个小娃娃,这么小年纪不干好事,我老太婆今天把你送警察局去,得把你爹妈叫来!”
说到爹这个字,宋信冬眼神一闪,看了眼已经在循环播放寻人启事的广播,他抿了抿唇,作势撒腿就要跑。
可刚一用力。
突然,一只沾满泥点,略微干瘦的手一把扣住了他的胳膊。
泥土之外,一股记忆里熟悉的茉莉香突然涌到鼻尖。
宋信冬愣了愣,皱了皱鼻子,一股强烈的怪异感直接冲了上来。
不等他反应,下一秒,另一只更脏的手也伸到了老太太眼前。
掌心摊开,是一枚崭新的硬币。
宋信冬沉默一秒,顺着硬币,细瘦的胳膊一路看过去。
就对上了一张小又脏的面孔。
………
眼前的女人脸颊被阳光晒得泛红,起了几片干燥的皮,一看就是跑过来的,还吭哧吭哧喘着气。
和他同款相似的鼻尖上正凝了一小滴汗水,稍微一动就落了下来。
额头,眉毛,脸颊,下巴,甚至脖子,都布满了一块一块的泥点,被汗水浸透后,浑身都脏兮兮的。
看着这张和记忆里慢慢贴合的脸,刚刚还一副油盐不进的男孩儿眉眼间顿时闪过一丝无措。
宋信冬咽下从胸腔里涌上来的酸涩,试探地张了张嘴。
“……宋……宋……宋郁……”
还没说完,“啪”的一声!
浑身脏兮兮的女人立刻松开扣住他胳膊的一只手,毫不留情一掌拍到他脑门!
移过眼神脸色难看地打量过来。
“宋什么宋!叫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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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豪门少爷流放之路2
宋郁华一把把人拽到身后,气还没喘匀,转过头脸色立刻一变,跟早就气上了头的老太太弯了弯腰。
把那一块钱塞进她手里。
老太太明显还冒着火,扯不过这孩子,眼看来了个孩子妈,一下就来劲儿了。
“我说你家孩子咋回事啊?怎么还吃霸王餐的,这还不是霸王餐呢,我这就一根糖葫芦,他连一块钱都不肯付。”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小孩,穿得也不差,人也漂漂亮亮的,怎么来折腾我这个老太婆了!”
宋郁华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耐心跟这老太太道歉。
“实在对不住,老太太,这孩子头一回来这儿,找不着路犯倔呢,不是有意的。”
“要不这样,您剩下这些糖葫芦我要了,都给我吧,天也暗得差不多了,小路难走,您早些回家。”
老太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脸色难看归难看,这么一说气也消了大半。
“行了行了,赶紧领着孩子回去吧,要这么多糖葫芦干什么,给我一块钱就行了。”
宋郁华站直身子,笑了笑:“那怎么行呢,我儿子这不耽误您事儿了吗,这还剩十来根也不算多,正好我儿子喜欢吃,就都给我吧。”
她说着就从挂满泥块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钱和两个硬币,一把塞进老太太手里。
“就这样,您赶紧回去,这么晚了家里孩子也该担心了,我也带着我儿子回了!”
她边说边把裹着面纸的糖葫芦都摘下来,放进随身的一个小布袋里。
她说得诚心,语气态度又好得没话说,老太太嘟嘟囔囔的也就随他了。
“好了,那就都给你吧,可不准浪费啊,这山楂还是我儿子辛辛苦苦起了一大早上山摘的呢!”
宋郁华一听着话又笑了,随口应道:“那您肯定是小岭村人吧!我去过一趟,小岭村今年刚种了一批山楂,个个酸脆果大,我看老太太家种的这批格外好一点。”
一听这话,老太太瞬间眼睛一亮,这下是真高兴了:“哟,你还懂这个!”
“那可不,我就两天前去了一趟,整片山红通通的,好看得没话说。”
老太太更高兴了:“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们家这批山楂可了不得,这不最新这批被我拿来做山楂了嘛!”
这回老太太终于认认真真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旁边穿得光鲜亮丽的小子。
语气也亲近了点:“你这个当妈的搞得脏兮兮的,儿子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
这小子身上穿的一看就不是镇上能买到的,还有这背包,她们这儿只有小书包,没有这种黑皮质地,包上还有老太太看不懂的字母。
不光是身上穿的背的,这孩子白白净净,长得也高,虽然看着精神不太足,但明显不是她们这儿的小山村能养出来的孩子。
宋郁华已经把所有糖葫芦都收了进去,听到这里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被她一拽,拽得有点恍惚的儿子。
天色早在一场争执中渐渐暗下来,路灯照下来,把两张相似的脸映照得无比清晰。
母子俩隔着十年的光景互相打量。
宋信冬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和叶锦丽说得一样,他这个多年没见过的妈妈已经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
简单利落的短发,穿着普通的衬衫,脚下套着一双直筒塑料鞋,身上,脸上,都是在乡野里住了十年的痕迹。
不光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叶锦丽口中的她………无知,浅薄又低劣………
想到这里,他眼神忍不住闪了闪。
无知,浅薄又低劣…………
宋郁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眼神继续朝老太太笑了笑。
“他在外面上学,暑假来我这儿住几天,这不今天赶集嘛,放这小子出来走动走动,没想到我这傻儿子不认路,天都快黑了还没回家。”
这么一说老太太就明白了。
她们这儿的小镇底下都是隔着山的村子,教育,医疗资源短缺,都属于需要政.府扶贫的程度,家里有门道的都把孩子送了出去,剩下一批没门道就在城乡小学里念着。
老太太眼里明显闪过羡慕,看了眼手里光秃秃的草把子,她也盼着这批山楂长得好卖得好,能把家里的小孙子小孙女送到外面去。
“那行吧,不早了,都回吧。”
老太太摆摆手,拿着空草把算收了摊往回走。
不算宽敞的小马路一下就空空荡荡的。
宋郁华静静看着他,终于松开了扣住他胳膊的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跟我走吧。”
夜晚的凉风一吹,宋信冬不吭声,眼神略微闪躲地朝边上看了看。
“……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沉默了半晌,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巴,带着少年发育独有的低哑,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感换谁都能听出来。
宋郁华盯了他一会儿,盯得他眼神发虚。
男孩儿不由得握紧了背包带:声音更加冷冽:“……你看我干嘛?”
宋郁华忍不住笑了声,这一笑,脏兮兮的一张脸反而灿丽了不少,乡野间养出来的平和立刻冲淡了眉眼间的疲惫。
“陈启东跟叶锦丽带着你跟那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弟弟三年前就换到了市中心新开发的别墅区,离我这小破地方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公里,别跟我说你是游游荡荡专门跑几十公里远来这儿采风?”
毫不留情的戳穿,宋信冬脸色立马闪过一点难堪。
宋郁华收起笑,索性把手里装了十来根糖葫芦的布袋往他手里一扔。
淡淡道:“你六岁那会儿,我穿得漂漂亮亮化了妆来接你,你不肯走,你七岁那年,我手里差不多也没什么钱,可好歹也穿得像个人,你被叶锦丽哄得团团转,还是没肯跟我走。”
“现在我穿得破破烂烂,还是个普普通通的种田农民,你要是还不肯跟我走,再下一次说不定我比现在还穷困潦倒。”
“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