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华:“为了钦钦不受到伤害,又忍气吞声到任由临瑞伤了你的眼睛。”
临钦攥紧手心,临瑞,按照辈分算是临家二少爷,临大老爷的私生子,老妖婆带进来的儿子。
临渊沉默半晌:“……一为一家和睦,二为钦钦平安,我忍气吞声些不要紧。”
宋郁华紧紧盯着他:“那你知不知道,伤了你眼睛的临瑞不是临家人,现在躺在病榻上的临大老爷也早在你失明后就被临二代替。”
而临二,牛翠翠和临瑞一家三口彻底占据了临家后,就开启了运势倒退。
这一回,临渊垂眼久久无言。
宋郁华看着看着,忍不住摇头轻笑一声:“你知道,你都知道。”
临渊缓缓点头,低声道:
“……那是教养我长大的父亲,哪怕再偏心,也不会任由临瑞伤害我的身体,而临瑞偏偏有了下手的机会,又恰好伤了我的眼睛,目的自然有迹可循。”
哪怕临二整得再像临大,也瞒不过亲儿子的眼睛。
索性直接让他失明。
失明也好,一个瞎眼的大少爷,一个才会打酱油的孩子,总不至于再下手。
宋郁华覆上他微微颤抖的手背:“你什么都知道,为了钦钦又把什么都忍了下来。”
房内,临钦把头伏在膝盖上,身体一颤一颤地抖动。
所以爸爸为了他的平安忍了这么多年,而他什么都没准备好,凭着恨意想当然地就去报仇。
如果成功了………可如果没成功呢………
临钦死死咬住牙,抬起憋到通红的脸,忍不出发出一丝颤音,又连忙伸手捂住。
临渊淡淡地笑了笑:“……我是个没用的爸爸,只会做这些。可钦钦替我做得就太多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跟宋郁华比划:“那时候他才长到我腿上的位置吧,这么一个小萝卜头,就会挡在我面前,不让临瑞靠近我。”
宋郁华看向他陷入回忆的这张脸:“然后呢。”
临渊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知道,他很聪明,他真的非常聪明。”
“他十岁那年,我们离开了临家,他怕我挨饿又怕我担心,背着我一个人去帮人家发传单,商家不愿意给他活,他就从那些接了活的大学生手里接,一个人接了三五个活,一天下来挣个六十块钱。”
“我也不拦他,也拦不住,一拦他就偷偷去。”
“………攒了几百块钱之后他就学人家摆摊子,不到半年的时候就挣下了一笔钱,后来就租了人家废弃的店铺,但钱只够租两个月。”
“可惜………后来被她发现了,店铺就被砸了,好在是废弃的店面不用赔多少钱。”
但那之后再想从头发传单就难了。
父子俩已经被她盯上,一有什么动作就有人砸场子。
一年后,父子俩只能被迫远走他乡。
剧情只是简单的文字,而真正听他说起来,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心酸。
临渊感受着手背上也有些颤抖的力道,心里一软。
“他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如果………如果你…………”
说到一半,临渊又不由得一顿,到底不愿意把后半句圆完整。
临钦擦了擦眼睛,又敲了敲蹲累的腿,忍不住摇头,真是个傻爸爸………
而宋郁华怎么会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转头看向只隔了一道门的临钦,宋郁华加重手里的力道,重新看向他。
“刚刚………钦钦让我爱走走,爱留留。”
临渊垂眼:“………嗯。”
“那同样的话我也问你一遍。”
“什………什么话……”
房内,临钦一愣,也重新贴上了门。
“你愿不愿意我留下来,从今以后,我保护你和钦钦。”
…………
昏沉睡了一晚上,隔天一早,十几年的身体记忆使然,临钦还是挣扎着起来。
一打开门,原本桌前只坐一个爸爸,今天对上了两张面孔。
门打开的瞬间就齐齐看过来。
临渊眼神可眼见地闪烁,而宋郁华气定神闲。
桌面上空空如也。
临钦瞥了她一眼,语气微冷:“………你怎么来了,不是住在隔壁吗?”
临渊刚想张口调解,宋郁华已经朝儿子大方又镇定地笑笑:“是这样的,妈妈不会做饭,麻烦钦钦多做一份。”
临钦:?
宋郁华继续友好地笑。
临渊赶紧抓紧时间开口:“钦钦,给妈妈也做一份吧。”
临钦:…………
临钦深吸一口气,转身边进厨房边嘀咕。
就你这样的也敢云游十八年?不会半路饿死吗?
就你这样还打算保护我跟爸爸?真不是打算找个长期饭票吗?
刚嘀咕完,临钦一个抬头,愣了愣。
两个瓦罐里两道护眼汤药倒是咕嘟咕嘟在响。
简单吃完一顿早饭,临钦立刻背上布袋,装好一沓黄符,冷脸避开宋郁华的注视。
不让报仇,那挣钱总行吧?!
“爸,跟我一起过去吗?”
临渊一愣,嘴里的粥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无神的目光不自觉瞥了一眼右侧。
“………那今天要不你别去了。”
临钦一瞬抬头:?
而右侧宋郁华赶紧三两口吃完包子,立刻道:“等等,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临渊沉默片刻,咽下最后一口粥:“………那你等等,爸爸也一块儿去。”
临钦:???
临钦瞬间气恼,打开门,回头再看过来,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爸爸,你可真是个肤浅的爸爸!”
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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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天桥底下有对瞎眼父子12
天桥底下老位置,临钦头顶大晴天,冷眼看着挨在他小方桌边上的长方桌。
………和长方桌前端坐的一对人。
找上门的道长妈妈一脸郑重,正提笔往一方黄纸上写写画画,戴着墨镜远远看过去,黄纸上线条勾勒,模模糊糊。
光看这模样就忙得很。
他爸也忙。
他爸哪怕看不见,也忙着耐心在边上陪着,边喝一口桌子前黑漆漆苦巴巴的汤药。
临钦更忙。
临钦忙着时隔三天后的几个号码牌。
大早上稍微冷清些,沿路加上排上号的也就十来个人说说笑笑地围上来。
一看这老位置新添的桌子新加上的人,没排上号的大爷大妈也忍不住过来问。
“小师父,这……这不是那天来测字的道长吗?怎么跟你爸坐一块儿了?”
临钦脸色麻木,淡淡吐出几个字:“………世事难料。”
王子变青蛙,道长变亲妈的世事难料。
对上大爷大妈们还是疑惑的眼神,临钦长吸一口气,继续道:“道长道法深厚,以后就是我的师父了。”
这话一落,大爷大妈们顿时对一旁的宋郁华肃然起敬,聊了起来。
“小师父这么厉害,那道长可不得了了!”
“哎!听我邻居家的表外甥说了,说是昨天临家来了对玄士,把原先请来的十几个玄士都赶了出去呢!不会就是道长跟小师父吧!”
“那还有错!道长跟小师父三天前不就定下了要一块儿去临家吗!”
临钦掏出册子,憋着口气冷笑一声:“今天第一个谁!”
清冷的少年音落下,人群瞬间噤声,赶紧掏出自个儿的号码牌确认。
没一会儿,上来一个长相粗狂的大叔,大约看了三天前临钦给宋郁华的测字,也兴致勃勃地报了个“宝”字出来。
临钦看了眼他的面相,眼神难得温和,脱口而出:“宝盖为官,中间为王、下方为贝,大叔的还将来前程似锦,而且大叔是个积德行善的好人,福荫子孙。”
大叔立马乐了,竖起大拇指:“我还没说是给我儿子算前程呢,小师父厉害!一下就看出来了!”
临钦笑了笑:“大叔跟我爸爸一样,是常年为孩子操心劳神的面相。”
大叔连忙问:“那小师父,我儿子闺女是龙凤胎,都活泼好动的,我总担心他哪儿磕着碰着,之前请了个签,说是七岁得防个劫,可也不说是个什么劫,眼看两孩子过了年就七岁了,我跟孩子他妈本来也不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但到底是跟孩子扯上了,您看能不能给个简单的指示?”
这话一落,临钦难得愣了。
这……说他是小神仙,那是相对于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大爷大妈,但真要算起来,他其实还是个半吊子。
简单的面相不打紧,测字也就勉勉强强,三天前还是宋郁华开启了他的头一回测字经验。
而这种关乎命理玄法的测算,他………当然更加不大懂了。
临钦沉默,耳根忍不住微红,墨镜下眼神闪了闪,正思考着怎么圆过去。
思考着思考着,就听到另一张方桌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