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该嘱咐的话,她也不会忘。
“若是他们说话难听,你们也别顶撞,随便听过就罢。”
“那毕竟是你们爷奶。”
潇潇乖巧点头,好像真打算听话似的。
两人来到老宅时,屋里正用饭。
可既没人让他们待会儿再来,也没人邀他们坐下同吃,就让他们在院子里等。
潇潇和宁二郎比赛翻白眼,顺道蹲在鸡窝外头数鸡蛋打发时间。家里的鸡都是大房轮流喂的,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认得人,不但不躲着,竟还朝他们走近了些。
宁二郎正暗叹连鸡都比老宅的人有人情味,就见最肥的那只晃晃屁股,在他们跟前下了个蛋。
二人:……
就在这时,饭厅里传来宁老太的大嗓门:“老二家的,回头你去数数家里的鸡蛋,可别少了。”
这是担心他们俩偷鸡蛋呢?
宁二郎忍不住磨后槽牙,小声和潇潇吐槽:“小心眼!我们是那种人吗?”
潇潇非常淡定地伸手将那枚鸡蛋揣进怀里,同时重重点头:“我是。”
吃不吃的无所谓,就是心里不爽。
宁二郎目瞪口呆,直到被喊进屋也还没回过神。
吃饱了的老宅众人正稳稳坐着,一副大老爷审犯人的架势。
宁老太作为发言代表,自以为很有大户人家老太太派头地抬起下巴。
“我听说你们大房今儿得了好东西,方才见你们眼巴巴送来,还当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结果就送来一碗酸菜?打发谁呢这是?”
摆架子不到一分钟,就又成了骨子里那个市井泼妇。
“一屋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怎么不叫老天爷打个雷劈死你们算了!”
“亏得老娘当年一把屎一把尿将老大拉扯大,临老得不到孝顺就算了,还要被这么恶心,你们是想早点儿气死我好逍遥自在去吧?”
“当年老娘就不该给你们那杀千刀的爹施舍一口奶,合该直接把他摁进粪桶里憋死!”
要不是来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宁二郎觉得他会把桌子掀了。
深吸一口气,他和妹妹一起摆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一碗酸菜?”
“怎么会是一碗酸菜?”
宁老太还没发挥完的半句咒骂卡在嗓子里,她眯起眼:“什么意思?”
潇潇不放心二哥的演技,所以接下来的戏份属于她。
只见她“慌张”地朝宁二婶方向看去,又迅速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没,没什么,我,我什么也没说。”
第八章 我可怜的侄儿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直看得宁二郎叹为观止。
他要不是当事人之一,恐怕他都要怀疑二婶。
为了避免老宅的人不够聪明,领会不了自己表演的深意,潇潇再接再厉,继续散发茶香。
“二婶也一口鱼都没吃到,真的!”
“她拿到菜的时候就是这样,就只有酸菜,一片鱼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还红了眼眶:“都,都是我们自己吃完的……”
越说,声音还越发弱了下去。
宁老太脱了鞋子就朝宁二婶抽,边抽边骂,当然,全都是避开肚子的。
“好啊,你个好吃懒做的糟心玩意儿,偷吃偷到老娘头上来了是吧?”
“吃的一片不剩还敢拿回来给老娘吃你的口水,你咋不上天呢!”
“不准躲!伤了我们老宁家的金孙,老娘扒了你的皮!”
宁二婶心里苦,这苦楚说了还没人信。
潇潇心里明明乐开了花,这会儿还火上浇油,皱着小脸在一旁结结巴巴说。
“真,真的不是二婶吃的!”
“奶,你相信我,二婶没让我们骗您!”
宁二婶:你给老娘闭嘴!!!
闹剧停歇之后,潇潇和宁二郎也不在乎老宅赶苍蝇似的态度,走出院门就捂着嘴偷笑起来。
跑出老宅可见范围后,宁二郎毫不吝啬自己赞叹之情地朝妹妹竖起大拇指。
潇潇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背着手甩刘海:“好说,好说,常规操作,以后学着点儿!”
两人回到家后,这事儿自然瞒不住宋氏,她心情复杂地瞪着不省心的女儿和儿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潇潇眨巴着眼,虽然瘦弱干瘪,可原主这双乌溜大眼是真的好看,像颗上好的黑玛瑙,诚心卖乖盯着人看时,能叫人的心都融化了。
宋氏怎么舍得责备她?
于是她转头就将火气撒在儿子身上。
宁二郎挨了不痛不痒的几下,内心一点儿都不委屈,甚至还乐得慌。
不过嘴上自然是要哎哟哎哟叫几声的。
不叫,娘也不消气啊。
在宁二郎真觉得疼之前,潇潇又端着天真可爱的神情问:“娘,那下回老宅再问,咱们怎么说啊?总不好一个人一个说法吧?”
宋氏没好气道:“还能怎么说?自然只能说你们二婶什么都没吃了。”
潇潇就像只偷了腥的狐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上前一把搂住宋氏的腰:“娘最好了。”
宋氏用手指戳她小脑瓜:“欠了你的!”
潇潇哼哼唧唧,避着她娘的视线给二哥打眼色。
宁二郎这会儿聪明多了,捂着屁股就跑:“我去收拾灶间!”
这厢的热闹被隔壁的容衍听去,他托着下巴,片刻后嘴角微翘,“有趣。”
而屋子主人赵虎,正拿着容衍一行人给的东西,翻来覆去。
他的确是有个大哥的,很多年前大哥说要出去闯荡一番事业,后来爹娘都去了,他却还没消息。
没曾想他当真成了功,孩子也这么大了,可惜人却没能回来……
不过,他有点儿状况外地回忆着外头那气质不凡,好看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容衍:“真是我侄儿?”
他家婆娘却一把扬起帕子:“哎哟,我这苦命的侄儿啊!这一路上受了老鼻子罪了吧?放心,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们一定照顾好侄儿……和各位兄弟!”
护卫们也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见猎户家认可了自己一行人的身份,抱拳道谢便走了出去。
他一走,赵虎就拽过胡氏:“你瞎认什么亲,万一不是呢?”
胡氏收了帕子:“你全家家当都没人家随手拿出来的多,人家骗你,图什么?”
“再说他们不是拿出你大哥的信物了吗?”
“那东西我见过,你也有一个,这总做不得假。”
见他还在皱眉,胡氏劝道:“你侄子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亲戚帮着护着,心里不也踏实?”
“难道你舍得让你大哥唯一的血脉无依无靠?”
第九章 昨儿的教训还是少了
赵虎这才叹息一声,提了只刚杀的山鸡去找村长给侄子落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潇潇得知离她家不远处的赵虎家寻回了失散多年的侄子。
据说是逃荒来的,路上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因为知道老家在福缘村,就来寻亲,顺便等待失散的亲人,但听说这话茬的无不唏嘘,所谓“失散”只是说得好听些,逃荒路上走散的人哪儿还活得下来。
这事儿潇潇也就听了一耳朵,从前他们和赵猎户家就没什么交集,况且按照她家如今的境况,也轮不着他们可怜旁人,所以出于礼节,按照娘的吩咐意思意思送了几个馒头过去,也就罢了。
今天也是要为生活奔波的一天,潇潇怀里抱着个她爹宁丰年给做的小竹篓,背上也背了一个,高高兴兴出门去。
宋氏从窗户里瞧见她蹦跳的背影,欣慰又心疼地叹。
“分家之后性子越发活泼了,人也能干不少。”
“我既觉得这样好,又恨不得她一直是那么小小的一团。”
宁丰年抬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孩子长大了,这是好事。”
宋氏叹气:“可她要是长大了,会不会就要离开我们?”
“毕竟,她的身世也不能瞒一辈子……”
将后面的话咽下,她挤出个笑容:“该喝药了,我扶你起来。”
潇潇不知道爹娘的担忧,她又去了小夕河。
可刚到岸边,她竟看到宁老夫妇破天荒一早出了门,也来到河边。
瞥一眼两人身边的水盆和手上鱼竿,潇潇瞬间懂了——
这是知道她昨天钓着鱼,今天也想来碰运气。
她才不想和这两人待一块儿,于是在被注意到之前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她去找了段水浅沙厚水草多的地儿,把竹篓埋下前往里头丢了把空间出品的饵料,然后就在附近转悠起来。
这段河滩平时少有人来,所以野菜数量还算可观。
也亏得春日未尽,山里的山货丰富,她和家人才能勉强果腹。
但总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时间眨眼就过,夏天且不说,入了秋,天气就会很快转凉,到时候别说是野菜,野草野果都要转黄枯萎,冬天家里没存粮,没碳烧,根本熬不过去。
就是现在,她也不能顿顿往家里扒拉河鲜。
能不能吃饱够不够营养是一回事,抓到得多了,难免引人注目——怎的别人都没收获,就她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