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只和你讲,我还有好多诗没和你说过呢,夫君可还想听?”
谢砚一顿,看了她半晌,没说要不要听,只是拉着舟舟往内院走去,一路走来内院仆役见自家郎君牵着夫人路过回廊,虽脚步略快,但郎君眉眼温柔,夫人满脸笑意,显然夫妻二人感情极好,想来过不了多久谢家会传来好消息呢。
谢砚拉着舟舟回了内室,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拿起案前书册翻阅,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若非书页长久未翻,怕是舟舟也要被骗过去了。
舟舟也一言不发坐着,一时屋内寂静,谢砚看了半页发觉身旁人竟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也有些摸不到底,便不动声色的瞥去,却忽与一双含笑眸子对上。
舟舟倒了一杯茶移向他,“新婚休沐三日,明日夫君可不可以陪我出去走走?我自小长于深宫,从未见过外面好风景,我想夫君对着上京必定比我熟吧。”
谢砚闻言,默默接过她递来的茶,“好。”声音清浅。
*
第二日一早,舟舟换了身浅杏色裙子,青丝绾成髻,点缀几处金钗便已妍丽非常。
她长得好看,是若秋水般的动人,又出身皇家,有绝无让人亵渎的高贵,与谢砚站在一起便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马车早已等候,谢砚扶着舟舟紧随其后,马车一路行过长安街,舟舟好奇的掀开帘子观察,长安街宽阔,无数人来人往,有挑着担子叫卖的货郎,有开着小店经营的商铺,牛车马车行驰,声音嘈杂却充满烟火气息,是不似皇宫般一言一行如丈量好的沉闷。
这是烟火红尘,是鲜活人间。
舟舟是本书,她知道红尘滚滚,却从未有此刻般震撼,这是苍白文字永远也无法表达的鲜活。
谢砚看她偷偷观察外面的模样,眸光微转,指尖移了移,又默默放下,直到马车停下,舟舟才收回视线看向谢砚,开心道:
“我们是去哪儿呀?”
谢砚浅笑,“是未明湖。”
马车停下,谢砚起身下了马车伸手递向舟舟,舟舟将手放到他掌心他才握住她引其下马。
舟舟看到他们前面不远处是片湖,湖上泛着画舫,湖边杨柳依依。
是日落金陵晖未消,柳牵未水岸边摇的未明湖,此虽是烟花之地,但也是文人雅士吟咏诗歌的圣地,白天的未明湖是蒙着面纱的处子,纯洁美丽;而当日落晖消后,那蒙着纯洁的处子便出展露出妖娆一面,灯火璀璨,艳丽妖媚。
“这就是未明湖吗?”
舟舟好奇的看向湖畔烟柳,此时正值初春,微风拂过还带着丝丝凉意,谢砚接过侍女手里披风,轻轻抖开,仔细为她系上。
湖畔公子风姿迢迢,玉树琳琅,酒楼窗边的女子愣愣看着这一幕,身旁的丫鬟不忿道:
“谢公子如今当真是与娇妻琴瑟和鸣……”
王若嫣回过神皱眉看向丫鬟:
“住嘴!日后别让我听到这话,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彩娟嘟了嘟嘴,“可是谢公子当初还曾发下誓言……”
王若嫣扯了扯嘴角,“谢家公子是什么人,哪是我这种庶女可以配上的。”
不是她不想,谢砚之风姿,见之难忘,纵使少年一腔情谊,但面对世俗礼教,是她胆怯退却,如今人家琴瑟和谐,轮不到她来评说。
舟舟看着认真系带的谢砚,忽而有感。
“你以后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谢砚拉紧系扣,闻言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君子光华沉韵,不坠青云。
“玉华是砚之妻,死生契阔,白头到老,不对你好,又对谁好。”
作者有话说:
女主丫鬟的话是以偏概全!以偏概全!千万不要厌弃砚砚!!
第三章
休沐的最后一日,武帝思女心切,舟舟与谢砚进了宫拜见陛下,随后她又去见了萧贵妃,萧贵妃见到舟舟很是欢喜,先是看了舟舟一圈,甚是满意,慈爱道:
“谢家那孩子到底是好的。”
舟舟闻言看向萧贵妃,“母妃怎么突然这么说?”
萧贵妃向来吝啬,这辈子的好话全给了陛下和舟舟,如今竟能听到她对谢砚夸赞,舟舟很是不可思议。
萧贵妃露出一抹姝丽的笑,声音轻缓,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意。
“一年前的那些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无根无据,不必放在心上,如今舟儿只要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别的母妃都会帮你。”
萧贵妃出了名的护短,女儿出嫁前所有信息早已打听的清清楚楚,她本不属意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她太知道男人若心里有人对妻子是多大的折磨与侮辱,但无奈女儿非卿不嫁,便只能使尽手段为其扫清障碍,若谢家不识趣,那她绝不会放过他们。
索性谢家没让她失望,她也省得这份清闲。
舟舟一听就知道她在说一年前上京流传谢砚钟情王若嫣的传闻,相传俩人私底下早已互许终生,更有甚者还流传出俩人七夕一船游湖的传言。
谢砚作为颇负盛名的才子,自然颇受人关注,至于这游湖之事,当然也是真的,不过二人并非互诉衷肠,而是王若嫣生怕谢砚耽她前程,她也不愿给他作小,遂亲自约他划清界限。
那日的谢砚唯有含笑将那酸涩的苦楚打碎咽下,回去就生了场病,卧床三月,再出现便是那宫宴赐婚。
舟舟并不讨厌王若嫣,她的任务目标只是谢砚,王若嫣所做之事无关对错,谢砚的身份摆在那,她本想要和谢砚在一起就只能为妾,可她不愿意,就生生断了这份情谊。
当舟舟跨出宫门就看到廊下一袭青衣,高雅出尘的谢砚,他似乎察觉动静,侧头看去,星眸闪烁点点星光,带着几分清冷,却灼了她的眼。
如斯美人,不娶何撩。
怪哉怪哉。
舟舟杏眸流转,笑意盈盈。
“你早到了为什么不进来?母妃可夸了你好久,我听了一耳朵好话竟没有一个词是夸我温淑贤惠的,真是让人心酸!”
娇嗔的埋怨让几日来端庄的公主更加鲜活了,谢砚含笑看向妻子,柔声安慰。
“夫人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能娶夫人乃砚之幸,只要砚知夫人好就够了。”
瞧这孩子,嘴上摸了蜜似的,便是向来听惯了夸奖的舟舟也不由笑弯了眼,如此知情识趣的夫君又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
谢砚高中状元,又出身世家,本就才华横溢,又是当今最宠爱的公主,玉华帝姬之夫,这般层层叠加早就注定了谢砚绝不平庸的官途,受陛下器重,以前的一甲状元总是以翰林院为官途起点,待到一年半载再受调任,来来回回就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盘旋。
但谢砚却主动请求外调,陛下允了他的请求,月后赴梅县任知县。
这对于谢家而言当真晴天霹雳,谢夫人从小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哪里去过那么远的地方,那梅县据说穷的饭都吃不起,那前任知县调任时衣上都缝着补子,谢砚虽从小读书刻苦,但物质上却从来都是给的最好,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哪里受过这种苦!
谢夫人知道这消息时忍不住抹眼泪,一想到儿子要去那穷山恶水待三年,心都快碎了。
但圣旨已下,天命难违,只能抹着眼泪给自家儿子安排好,那布庄的绸缎一箱一箱的搬,又生怕那乡下地方没有儿子喜欢的云袖茶,更是安排了一大箱子,这林林总总怕是十辆马车都搬不动了。
谢砚瞧着母亲这架势,无奈的叹了口气,劝慰母亲不必这般行事,他去梅县本便是想尝百姓之苦才能更好的为百姓谋福,这差事本是他自己求来的,若真这般浩浩荡荡的去上任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谢夫人抹着泪声音哽咽:
“我儿自小娇生惯养,如今独自赴任,母亲是怕没人照顾你想喝口热茶都喝不上……”想着真真是心碎了。
谢砚刚想无奈安慰,“母亲……”
舟舟却笑着道,“自不会无人照顾砚郎,媳妇会亲自照顾他的。”
本来谢砚调任知县本不打算带上舟舟,毕竟梅县穷苦,他一个大男人不怕苦,但夫人是公主,他不忍夫人与自己一道吃苦,再说自己只是调任三年,妻子只要留在上京等他回来就好。
但舟舟不愿,夫妻分别三年变数太多,不是舟舟不相信谢砚,她只担心三年后再见俩人又要重新培养感情,毕竟新婚才一个月分别就是三年,岂不是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且舟舟不怕苦,比起千万年来的寂寞这三年的苦哪里算的上苦,对她来说只要存在生命的地方,就是仙境,就是快乐,不是苦。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离开谢砚。
谢夫人听闻舟舟的话,惊得哭声都止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舟舟。
“你说你也要去?”
舟舟点头,笑盈盈道:
“母亲放心,以后三年媳妇会好好照顾夫君,定让他无后顾之忧!”
谢夫人左看儿子又看儿媳妇,愣愣好久,忽然大哭一声。
“儿子走了,媳妇也要走!呜呜呜,这深宅大院竟只剩我这一个无知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