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今日便是除夕宫宴,陛下宴请群臣,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想到帝国君主与国之良臣正苦哈哈的吃着冷菜吹着冷风,嘶——
谢砚与舟舟对视了一眼,噗嗤一笑。
谢砚咳了咳,“砚觉夫人说的对极,若宫宴有此佳物,陛下便不必再食冷餐而伤脾胃。”
舟舟眼睛一转,“那便差人往京城送一套,不对,一套不够。”
舟舟掰着手指,“父皇要一套,母妃要一套,母亲要一套,父亲也不能少,哦!还有秦萧暄!”
她数的认真,谢砚含笑的看着夫人,“家中送一套便好,他们若是喜欢自会差人再做。”
舟舟摇了摇头,“那可不成哦,谢家别人我不管,父亲母亲必须每人一个,决不厚此薄彼,万一母亲和父亲吵架,但偏偏两人都想吃锅子,岂不很尴尬,反正我们家也不缺一个锅的钱!”
谢砚听着她的话忍不住发笑,“那便依夫人所说,都给!”
作者有话说:
①:摘自幼学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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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舟舟怀孕九月时京城来了一封信,那信并不是寄给她,而是寄给谢砚。
谢砚收到这封信时虽疑惑往日大内与妻来往之信为何寄给了他,但还是打开看了,这一看他的脸色顿时一变,再来回复读,生怕看错一字。
这信是赵王所寄,赵王信中曾写,本欲给长姐,但思及其身,实怕长姐见之不安,遂寄给谢少府,为长姐身体着想,望其斟酌而告之。
此信中写,贵妃萧氏突患恶疾,如今缠绵病榻,太医束手无策,恐难。
萧贵妃是玉华帝姬之母,此事她本该知晓,但如今情况复杂,谢砚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告诉她,这一犹豫便又是几天过去。
只是谁曾想,本是隐秘之事,最后却依然被夫人知晓,当天便动了胎气,早产了。
听着此刻产房内无声无息,谢砚愈发不安,他看向云杉,问她具体发生了什么。
云杉此刻也惴惴不安,但还是将事情逐一说明。
那日舟舟本在亭中漫步,路过园中假山时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云杉本想呵斥,但夫人却抬手阻止,且因她听到‘贵妃’‘不安’字样,心中有所疑惑,便扶着云杉过去。
怎知一接近就听到假山后的人说:
“萧贵妃近日不知因为什么突发恶疾,如今病榻缠绵,据说太医都束手无策,赵王与陛下十分愁苦啊。”
另一人说:“啊?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那贵妃……”
一开始说话的人道,“谁说不是呢,据说此次的病来势汹汹,贵妃早年育有三子,只是接连夭折,后来好不容易生下帝姬与赵王,但早年接连生子到底对身子有所损伤,如今怕是小病引大病,不大好了。”
“可不是,我家中母亲曾说过,女人生孩子本就伤身,而贵妃怕早是伤了根子,即便有天材地宝补着也不一定能补的回来,天可怜见,贵妃可是当今之宠妃,如今想来即便宠妃也到底难做。”
舟舟听到此处便握紧了云杉的手,表情不明。
云杉听得心惊肉跳,想张口呵斥那群嘴碎的奴婢,可还未张口舟舟便率先呵斥。
“谁人在那!”
假山后的人对视一眼,连忙出来,一见夫人便瞬间脸色惨白,瘫跪下地,不住求饶,舟舟却脸色微寒,握着云杉的手愈发紧来。
“……此事,你们从何知晓的。”
俩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小声道,“贵妃病重之事京中皆闻,奴婢与家中时常来信,便知了此事,求夫人饶命!”
“求夫人饶命!”另一人也赶忙道。
舟舟却深吸了一口气,萧贵妃虽并非她的母亲,却是秦舟的母亲,秦舟自幼时便在萧贵妃膝下长大,许是贵妃早年接连丧子,便常恐秦舟留不住,夜中惊醒也要去看她,每次她生病贵妃都是整夜整夜陪着,那三个孩子的离去让她的一腔母爱全部给了秦舟。
直到后面秦萧暄出生,贵妃才稍分了几分注意。
不管贵妃如何,但对秦舟的感情绝无掺假,便是她要嫁给谢砚,贵妃也想尽办法帮她实现,这样的母亲,又有何可指摘,又如何不让人动容?
秦舟呼吸颤抖,她想让自己冷静些,虽不知自己为何不知,但想来那边也是顾忌到她如今身体才迟迟未语,可她如今知道了,便是满腔忧惧无处可去,若非仪态礼仪,怕早已掩面而泣。
她母妃生病了。
可她却不能回去看她,母妃此刻是不是也在想她,想要见见她?
可她回不去,可她回不去啊!
古人常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曾经背这句话时从未想过今时今日,会落到自己身上。
秦舟忽然发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那般困难,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远去,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她恍惚间抖着手紧紧抓住云杉,声音微颤。
“回……回去,我们回去,快……”
云杉以为她说的回去是回后院,可秦舟却拉着她往前院去,直奔外头,云杉一惊。
“夫人,您要去哪儿!”
此时的舟舟并不是只单纯的她,她身体中属于秦舟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强大,让她身不由己,她一边知道此事怕有蹊跷,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内心焦惧,而焦惧有被无限放大,变成了恐惧,恐惧于身为子女,秦舟怕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此时此刻,什么天啊地啊都没有母亲重要。
“——夫人!!”
云杉惊惧的叫声让舟舟勉强拉过心神,转头却见她正一脸惊忧的冲向自己。
“……云杉。”
她缓缓回过神,却觉四肢百骸传来无力之感,随之便是从腹部传来的疼痛,那疼痛一阵一阵的,算不上好,却令她越来越难受。
她下意识低头,却见洁白裙摆间浮现丝丝梅色,刺目非常。
她……
好像流血了。
“夫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舟舟抬头看去,是谢砚,他本就生的就白皙,如今更是惨白无色,连常日的朱唇也去了半分颜色,今日他身着月白色衣袍,袍上绣有白鹤,那白鹤引颈高唳,向死而生。
舟舟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产房外
谢砚抬首望天,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但里面依然动静全无,他掌心皆是薄汗。
建为此时进来,安静的站在谢砚身后。
“问出来了吗。”
他今日本就身着月白色衣袍这白鹤本无暇,只是上面却沾了星星红点,让人十分不安。
谢砚的声音如冬日寒冰般冷然,竟丝毫觉不出平日里的半分温和来,冷的建为也有些不习惯,他跟了十几年的公子向来温其如玉,如何这般冷然过,可见对今日事之蹊跷十分恼怒,甚至恼恨。
到底出身世家,骨子里的自傲终究抹不去,即便平日温和待人,但面对威胁之时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建为低声道:“用了好些法子才撬出一点,那奴婢根本没什么京城的亲戚,只是每半个月便会有飞奴传信,她也只是按信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谢砚笑了,但只是冷笑。
“一概不知?”
他看向建为,“若一概不知,她何故如此忠心,岂不知一旦事发焉还有命活?”
建为蓦然抬头,公子此话之意……
谢砚垂眸,“此事赵王早已于我说过,贵妃病重之事唯有陛下与几位皇子知晓。”
“大人之意……”建为也渐渐窥探到了其中秘辛。
谢砚未语,但心中俨然知晓此事怕与皇室权争难舍难分,谢砚自与秦舟成婚后,不光是他,乃至整个谢家都被默认为赵王一派,若秦舟出事,最受打击的也是赵王一派,当今陛下可堪用的唯有三子,大皇子虽为长,且为人仁善,但比起帝位,这位秦王显然更向往魏晋初唐之风,无心权位之争。
三皇子野心昭然,能力亦然卓绝,对于帝位虎视眈眈,而与之相对的七皇子秦萧暄受陛下培养,自也不必多言,两者势力相当,只是秦萧暄多了陛下偏爱,多了一个受宠的母妃,而三皇子秦萧旼其母出身低微,如今也不过区区才人,不受陛下喜爱,但三皇子妃出身高门,倒也弥补了就中不足。
如今看来,想要让秦萧暄不好过的会是谁,昭然若揭。
谢砚面色微寒,他自求外调,本便是不想掺和就中之事,却没想到离了京城还被人揪着不放,但经此一事,三皇子一派显然已经开始按耐不住,野心也开始不再遮掩,京中局势怕是更加不妙。
“——唔!”
一声压抑着极端痛苦的呻、吟惊醒了沉浸思绪的谢砚,他乍然回神慌忙看向紧闭的门口,复又看向建为,低声道。
“不必留。”
什么不必留?
建为先是一脸懵逼,随即反应过来,心中一惊,他看到谢砚眼中的冷漠与杀意,低声应下。
今日之事,怕远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啊!”
舟舟的声音十分痛苦,她似乎一直在努力压抑这痛苦,可显然她做不到,谢砚掩藏在宽袖下的手早已被薄汗浸湿,止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