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处天然的宝石矿,多产水晶。
据那个看管他们的兵士说,要不是他们这些人,左校尉还没那么快发现这处宝地。宝石矿比较小,上面就不另派人过来了,让他们这些人先废物利用,之后还活着的再流放。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要不是岛上兵士众多,早就有人反了。
就这样灰头土脸地挖了十来天的矿,褚如初现在浑身脏兮兮跟乞丐一样,吃不饱,睡不好,臭到长虱子。
纵使包袱被收缴,伪装掉了个七七八八,也毫无暴露之忧。
山洞里没有床睡,大家都是睡草堆,褚如初仗着体型精巧又没有受伤抢了个两边石壁凹进去的好位子,相当于单间了。
晚间睡觉时山洞鼾声如雷,臭气与血腥味弥漫交织,气味让人作呕。可是没有人在意这些,白日里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晚间回来就都瘫软在地不动弹。
恶劣的生存条件下,又缺食少药,短短几日死了好几个人,都是些伤重的。
让褚如初意外的是钱安林居然活了下来,她看见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碇银子贿赂了守卫,得来一些伤药和挖矿时的特殊照顾。
脑子灵活的人在哪里都能过的好,褚如初佩服。不过,在这人对她怀有明显敌意的时候,这就不好了。
“张哥,林哥难道还以为你和那个左校尉是一伙的?”在钱安林又一次仇视的目光下,孙来笙忍不住问。
张哥是叫的褚如初,褚如初从出了深山老林就化名张迩。张婉荷的张,贾迩的迩。她不能跟着爹爹姓越,那样太招摇,只能跟着娘亲姓张。贾迩是她在之前的化名,贾大师闻名天下,这个名字也不能用。
褚如初躺在地上不想搭理他,她为数较少的自由时间里,沉甸甸装满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甲板上的惊鸿一瞥,让褚如初久久难以忘怀,他是那样完美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一夜白头,早生华发。
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褚如初下意识的排斥越鸿煊是因为她才这样。
她始终不敢去打听他们的消息,只知道婉珊妹妹已经嫁入北戎,按如今的局势,东陵势大,婉珊应该过的不差。
从那日后,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与思恋喷涌而出,以至于钱安林的仇视褚如初并不放在心上。在当众解释过一次后,再懒得搭理。
孙来笙没等到回答,因为他的问话,钱安林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那贯穿整张脸的刀疤,在微弱的月光中,显得非常可怖。
孙来笙又忍不住要朝旁边挪一挪。
“离我远点。”褚如初皱眉,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比她还臭。
“可是林哥?”
“怕他做什么,他现在保命要紧,不会找你麻烦的。”褚如初为了后半夜能睡个安稳觉,解释了一句。
孙来笙听了安心一点,又马上反应过来,“不是,林哥不是应该找你麻烦吗?关我什么事。”
褚如初忍不住笑了,索性现在睡不着,她不如跟这个小傻子掰扯一下。单蠢成这样,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还能拿出一百金来渡关,应该是家底很厚。
褚如初语气很平淡:“钱安林或许刚开始认为是我卖了路线,这么久后也知道搞错了。”十来天的时间官兵对她没有任何特殊对待,一样的挖矿,一样吃糠咽菜。
“现在还这样仇视我是因为习惯了,至于你……”褚如初说着看了他一眼,“还记得我们在天香楼见过一次吗,那时左校尉也在旁边。”
孙来笙如遭雷击,“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钱安林要临时涨价。
“现在记着仇有意思吗,大家都是快死的人了。”他说着眼眶微红,心中惶恐不安。
挖矿还好,之后还要流放,纵使到了流放地又如何,那里都是穷凶极恶之辈,现在真是活一天算一天。
褚如初没法安慰他,她的处境比他糟。
重新长出来的睫毛纤长弯曲,长眼睫下是漆黑的夜,黑夜中漫天星辰,大颗大颗蓝色碎钻,灿若星河,美到无法形容。
这里普普通通的海上夜空比现代西方难得的极光都美,那个曾今搭乘专机都要去看极光的大小姐遥远如前世。
“记仇才能活的久,人总是要有点念想才活得下去。”她在漫天星辰下说。
钱安林如是,她亦如是。
至从来到了这里,发现现实,接受现实,伪装,逃跑,被发现,再逃跑。直到现在头破血流也要去南刖圣城。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回家的梦罢了。
当那日在舆图中看到南刖圣城的戈尔拉山山脉是这片大陆的起源时,当各种不科学的设定出自南苻国的时候,她就怀揣着一个不真实的梦,这个梦支撑她走到了这里。
千楚大陆的人不是一样吗,一个救世之女的预言维持着大陆数十年的稳定,当心有期望时人们才能活的下去。
她假死后,这个世界就像精神骨垮了一样,到处充斥着暴力和战争,若没有转机,不必等到几十年后仅存的人都老死,人类会很早灭亡。
褚如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次醒来后,本以为又会如前一日一样被赶去挖矿,却几十人一起被关在山洞整整两天。
之后再出来就发现小岛上重兵把守,五步一卫,十步一岗。他们挖矿的地方都被拉了一层帷幕,往那边看一眼都得挨鞭子。
褚如初猜想应该是某个重要人物出现了,要不是岛屿很小,挖矿的地方不能挪动,他们估计会被直接碾走。
那是谁来了,是越鸿煊?还是其他哪位大臣?
这真是糟糕,之前还有逃走的可能,现在往哪逃,若真等被遣送回东陵,再想去南刖圣城就难了。
褚如初的心情很暴躁。
这份暴躁情绪一直持续到她晚上回山洞,一堆人聚集在一起,钱安林在人堆外抱胸看着里面,眼中有着快意。
里面粗俗恶心的只言片语,让褚如初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李虎那厮竟敢在这里侵犯孙来笙。
外面有兵在把守,她以为李虎这个吃软怕硬的是不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干出什么的,没想打他居然敢!
“是你。”这是褚如初的第一反应,她眸色极冷的看向钱安林。天香楼的掌柜说错了,这不是一个虽然死要钱但讲义气有原则的人,这就是一个人渣。
能让守卫留她在矿洞里晚点回来的只能是拿钱贿赂过守卫的钱安林。
“是又如何,下一个就是你。”他阴冷如蛇一样挑衅她。
褚如初现在没空搭理他,她挤了进去。
不过来的太晚了,事情已进尾声,她看着孙来笙死人一样躺在那里。嘴里被堵住口塞,衣衫破碎,浑身都是伤口,瞪着双眼一动不动。
洞中除了胆小怕事或不想惹事的在另外一处,孙来笙的周围围满了人,甚至在李虎提着裤子起来时,有很多男人跃跃欲试的想要接着上。
褚如初刹那间只觉得自己身体极冷,从来都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三观有问题,也直面过市井的黑暗,她身材瘦小,扮作男人时常常遭到恶意的觊觎。她提醒着自己要想立足于世,就必须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得狠。所以在邑云城时下手从不留情。
眼前的这一幕就像是她幻想中的噩梦在现实中发生了一样,她恐慌愤怒到了极致。
既然活得这么烂,那就都死了算了吧,褚如初脑中一片空白,现在什么都不想,她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
三两下打开围在孙来笙周边的人,褚如初一脚踹翻李虎,咔嚓一声响是骨骼裂开的声音,她发了疯一样暴打没有反应过来的李虎。
鲜血牙齿横飞,惨叫声凄厉无比,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没有人敢拉架,眼看李虎就要被打死。
“疯够了没有?”褚如初挥拳的手腕被人拽住。
她红着一双眼瞪视他,等看到眼前的人是左二时,才回过神来。“是你呀。”她傻兮兮的说,声音沙哑中透着清亮,与平日里的伪装不同。
左二的耳朵微动了一下,遗憾的看了一眼她的额头,然后松开手站起来。
褚如初虚脱般的萎顿在地,完了,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她醒神过来就发现自己掉进了钱安林的坑里。
果然是个阴险狡诈之辈,在这里打架闹事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她抬头迎着钱安林恶意的笑脸,心中想着,就算是自爆马甲,她也要先弄死这玩意。
“闹事的几人都带走。”左二说。
褚如初被叫两个兵士拖起来时,背后突然传来了利刃刺进身体的声音,她转过头。
孙来笙不知什么时候蹲在李虎的旁边,他手中拽着一只发簪,发簪的一头稳稳的插入李虎的心脏。
“他必须比我先死。”孙来笙红着眼对褚如初说。
“……”没有人讲话,不相信平日里胆小懦弱的孙来笙居然敢当着官兵的面杀人。不过是被个男人上了一次,他难道真的不要命了。
“嗯,干得漂亮。”褚如初被人揪着,她眼眸含泪,笑着赞道。
左二看着他们,黑了脸,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等到出洞口时,他路过钱安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