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来说,姜棠能赎身当然好了,不用守着规矩,她可以喊姜棠姐姐,也不必好好说着话,突然有人过来,又要退后几步。
顾湘珺指着远处的顾见轩道:“你看,那个是我哥哥,你应该没怎么见过。”
顾见轩来盛京就闷在屋子里温书,等顾老夫人一行人走了又去松山书院读书,姜棠的确没见过两次。
顾湘珺喜滋滋道:“我兄长今年十六,明年就春闱了……”
正说着,顾湘珺就看最不常见到的五堂兄带着兄长过来。
两人也没差多少岁,气质却天差地别。
宁氏曾同顾湘珺说过,顾见轩的媳妇不需家世多显赫,就是普通人也无妨,重在人品,能立得住的。
毕竟顾见轩来盛京要待几年的,得自己立住门户。
她觉得姜棠就好,姜棠要是能给她当嫂子,她岂不是有数不尽的好吃的了!
顾湘珺平日里鲜少见到顾见山,也不知他为何过来。
顾见山带着顾见轩朝着这边走过来,站定之后先和云氏见礼,“三嫂。”
云氏冲着顾见山顾见轩点了点头,她和这个小叔子相交不多,但夫君说顾见山有本事,他的事就是三房的事。
云氏替顾见山引荐,“这是姜姑娘,你从前兴许见过,是母亲请来的。”
顾见山点了点头,“姜姑娘,在下顾见山。”
姜棠起身回礼,“见过顾公子。”
一旁顾见轩只看了姜棠一眼便不敢直视,红着耳朵道:“姜姑娘,在下汝林顾见轩,现在在松山书院读书……”
顾见轩只顾着读书,哪里和女子说过话,干巴巴说了几句,看得顾湘珺心急的很。
等姜棠回完礼,顾见山就带着人走了,前后还不够喝口茶的时间。
云氏干笑了两声,“喝茶喝茶,府上的五公子最重孝道。”
姜棠只得跟着干笑两声。
顾见山是看着顾湘珺远远指着顾见轩,手舞足蹈,就过来看看。
这种宴会他最清楚不过,一群人借走亲访友之名,行相看之实。
姜棠现在赎身了,怕是也有人给她扯线,顾见山想拦都拦不住。
别人拦不住,顾见轩他还拦不住吗。
顾见山:“明年春闱,你心思该放在学业上。功课如何,先生怎么说的?”
顾见轩脸上的红晕顷刻间就褪下了,目光也恢复清明,“先生说我文章写的不错,但策论一道还需再使劲。”
顾见山道:“听你先生的。”
这俩人干嘛来的……
顾湘珺也不再说了,她根本不知五堂兄是什么时候到兄长身边的,更不知为何突然就过来了。
被这么一打岔,想说的话全都忘了。
顾湘珺道:“姜姐姐喝茶。”
客人太多,姜棠没亲自祝寿,而是在花厅等着开席。
又过了一会儿,韩氏领着几位客人过来,走在她旁边的是安王妃。
她试着给盛京城的几位贵客送帖子,安王妃就带着安阳郡主来了。
韩氏亲自去接的。
安王妃可是贵客,但今日过来,打扮低调,看来是看的和郑氏的情分,并不想喧宾夺主。
韩氏心道,安王妃这样的人,怕是最看不过姜棠那种容貌艳丽,从丫鬟爬上来的人了。
韩氏不会挑事,但若是安王妃本就不喜姜棠呢。
一个丫鬟也值当递个帖子,真是有辱永宁侯府门楣。
安阳郡主跟着一块儿来的,到了花厅之后就跟安王妃小声道:“女儿去别处转转,母亲去见永宁侯夫人吧。”
安王妃就跟韩氏去另一头贺寿了。
今儿来的人并不少,安阳郡主先找的陆锦瑶,这边人来人往,寻人都废了一番功夫,还是一个丫鬟带着她过去的。
陆锦瑶来的晚,她肚子越来越大,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挤着,这会儿才过来。
前两日她给安王府去了一封信,她总见安阳打听姜棠,这不是这个恰好的机会么。
安阳也不方便直接去找姜棠,毕竟姜棠也是客人,而是跟着陆锦瑶一块儿,坐到搭好的棚子那儿听戏。
戏文是《麻姑拜寿》,可唱到一半就换成了《邯郸学步》,都是戏,又是主家点的,客人自然没什么话说,都安安静静地听着。
韩氏一边听戏,一边和贵客周旋说话,“马上就天冷了,也该用上炭了,但银骨炭烟味儿大。四弟妹有孕在身,最是闻不得烟味,还得让身边的丫鬟记着,寻烟少的红罗炭来。”
韩氏慢慢说着,“姜……我差点忘了,姜姑娘已经不是四弟妹身边的丫鬟了。这样,我记着,到时用炭直接给送过去。”
她这一番话,再加上戏台唱得戏文,让人忍不住多想。
到底是听《邯郸学步》这出戏,还是说姜棠邯郸学步,一个丫鬟,摇身一变成了侯府的贵客,学着贵客的样子坐在这儿……
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73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一天
搭的暖棚里只剩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正巧唱到了主人公学步学得连路都不会走了那段。
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真以为脱了奴籍就能成人上人了?
姜棠脱籍,把府上丫鬟们的心都带野了。陆锦瑶没规矩, 她有。
韩氏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端着世家娘子的体面, 她身旁坐着的便是郑氏,闻言眉头微皱, 却顾忌人多,只道:“看你的戏,现在是什么时节, 哪里用得上炭。”
韩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这记性……母亲教训的是。”
燕茗双跟着母亲坐在后头, 白楞着韩氏的背影,小声嘟囔道:“丫鬟怎么了……瞧她那样儿,神气成什么样了!”
燕国公夫人低头训斥女儿, “别多嘴。”
这是别人家, 更是别人的家事,插嘴显得她们没教养。更何况, 燕茗双是小辈, 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说话。
这打的是姜棠的脸,更是永宁侯府四房的脸。为显得一家和睦,也得笑着把这事应对过去。
燕国公夫人都觉得有些过分,把出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出来。虽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可这么多夫人, 哪个出身不是万里挑一数一数二。
姜棠坐在这儿的确另类, 应了那四个字, 不合时宜。
姜棠偏头看了韩氏一眼, 若她还是侯府的丫鬟,这种场合的确应该护着侯府的体面。韩氏是世子夫人,不能出错也不会出错。
但她已经不是丫鬟了,在这后宅待了五个多月,拐着弯儿说的话,她听过很多次。
搁以前听到这种话,怕是脸上一热,羞得不敢见人了。
姜棠轻声道:“难为世子夫人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韩氏脸上的笑顿时一僵。
在御朝不是所有人都能叫做夫人。
有爵位的人的娘子可以叫做夫人,有诰封的娘子,也能被称作夫人。而一般官员的娘子,只得叫做娘子。
世子夫人,只是个半吊子,毕竟世子不算什么爵位。而顾见风在鸿胪寺任职,指望他给韩氏挣诰命,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
姜棠从前的确是陆锦瑶的丫鬟,偏偏这事韩氏记得比陆锦瑶还清楚。
到底是出身令人不齿还是她小肚鸡肠令人不齿。
姜棠不觉得她当过丫鬟有什么丢人的,她不偷不抢,不记恨别人,反倒是韩氏,一而再再而三地惦记她。
姜棠知道书中的结局,所以少了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的感叹,甚至觉得的以韩氏的心性,丢了世子之位,反倒合情合理。
坐在前头的安阳郡主道:“姜姑娘这话就不对了,世子夫人记着你必定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做过丫鬟再赎身脱籍搁什么地方都是让人敬佩称赞的。古有卫将军,虽做过公主府骑奴,但领兵征战,骁勇无敌。若是因出身不高就自暴自弃,未免太过狭隘了。”
安阳说完,冲安王妃笑了一下,“我也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胡乱说了一通,让诸位见笑了。”
韩氏这回脸上是彻底挂不住了,虽然安阳郡主处处说姜棠的不是,可句句都说的是她。
说她狭隘,说她是因为姜棠有过人之处才记得,一个使心机有手段的人在安阳郡主嘴里竟变得高尚起来,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偏偏安阳郡主的话韩氏还无法反驳。
纵使是郑氏的寿宴,但安王一家可是皇亲国戚。韩氏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就盼着安王妃能管管她女儿。
安阳郡主年纪小,不经事什么都不懂,安王妃还不懂吗。
只听安王妃无奈道:“你呀就会胡闹,好好听戏吧。”
一句话,就轻轻揭过了。
安阳好不容易才慢慢养好了身子,安王妃巴不得她活泼些。况且,说的也并无不对。
人分三六九等,但不代表一直在这儿三六九等中。
莫欺少年穷。
安阳道:“这是世子夫人选的戏吗,今儿是永宁侯夫人的寿宴,还是听些祝寿的戏吧。这出戏我觉得不好,不如《麻姑拜寿》。”
韩氏赔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丫鬟选的,思瑕,你去让她们换成《麻姑拜寿》。”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韩氏看过来,郑氏就坐在她旁边,心里觉得这个儿媳实在不识大体,心眼小就算了,回回算计都让人看透,蠢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