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坐在永和宫里,有点可惜:“怎么偏偏噶尔丹突然就打过来了?”
云佩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说:“天底下巧合的事情能有那么多么?我听人说起之前噶尔丹骚扰边界已经很久了,只是都被大清给阻挠回去了,所以才放弃了,一路往别的地方去了。”
这会儿宫里头四处都在因为噶尔丹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的,虽然不至于因为噶尔丹害怕,却也多少知道打仗是个不好的东西,前些年三藩之乱的时候,宫里头就也是这个气氛,今年仍旧是这样,心里慌了,自然要千方百计地打听消息。
连宣妃那边儿都成了香饽饽。她出身蒙古,对蒙古各部的事情了解的多一些。
宫里头大家都去的时候,云佩也就随大流跟着一块儿去坐一坐,听了不少的消息。消息一多,讨论的人也就多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混在一块儿,倒也把局势猜了个七七八八。
云佩就叫云秀安心:“你看着吧,这事儿拖不了多长时间,最多明年,你还能去尼布楚。”
云秀惦记着和沙俄的谈判,饭也吃不下,端着碗在那里琢磨了半天,忽然醒悟了——噶尔丹和沙俄挨得那样近,沙俄眼看着失利了,要谈判签合约划分土地了,可不得心里头着急么?他们再害怕,也得多要点东西,除非连珠火铳把他们国家的人全杀了。
所以联合噶尔丹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一个心里头惦记着大清的土地,另一个怂不拉叽不敢和大清正面打,却不想没了太多自己的国土,就跟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似的勾搭在一起。
噶尔丹借着康熙和沙俄谈判的时候入侵边境,给沙俄喘息的时间,自己也打大清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不得不把精力放到自己身上。
而沙俄呢?他们从前就占领着喀尔喀贝加尔湖这一片地方,知道漠南是大清的姻亲,所以从不接触,而是向着漠北、漠西伸出橄榄枝,企图靠着噶尔丹分裂大清。
从很久之前,每年噶尔丹都会和沙俄进行来往,如今沙俄“有难”,他的好兄弟就得想办法捞他来了。
云秀愤愤不平:“怎么还有这样的人?!为了一己私欲,就拉着外头的人打自己的人?这不就是通敌叛国么!”
桌上坐着的胤禛他们都被吓了一跳。随即就明白了她在气愤什么,顿时哭笑不得:“难怪姨姨端着碗看了半天没下筷子,我还以为御膳房的口味变了,不合姨姨的胃口,原来是在琢磨噶尔丹的事情。”
胤禛说:“最近上书房里头也在讨论这个事儿呢,先生们还拿这个事情问我们了。”
云秀问:“那你们怎么答的?”
胤祚埋头干饭,这会儿终于舍得抬头了:“还能怎么答?噶尔丹当咱们大清的军队吃干饭的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不是我现在年纪还小,我肯定要拿火铳把他们全都突突突了!”
上书房最近加了新的课程,那就是每三天会带着小阿哥们一块儿去火器营看火器,年纪大的阿哥们会有人陪着一块儿尝试火铳的使用,年纪小的就只能在旁边看着。
胤祚是属于不上不下的那个,上头五个哥哥都能使火器,他只能和弟弟们一块儿站在旁边看着。
他对那个突突突的连珠火铳很感兴趣,眼馋的很,每回从火器营里头出来都在惦记着,最近噶尔丹大肆侵虐,他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拿火铳把那些坏蛋给突突突了。
云秀顺手就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啊,等咱们胤祚长大了,火铳也端得动了,就把他们全都赶出去。”
可显然康熙不这么想。
他想的是先攘外再抚内,噶尔丹可以暂且放一放,先把沙俄的谈判进行了再说。
因为噶尔丹打进喀尔喀的时候,漠北的土谢图汗正在和俄军打仗,而噶尔丹趁机偷袭了土谢图汗的后方,沙俄想趁机收服喀尔喀的难民——但是喀尔喀当时的部族选择了投靠大清求得庇护。
也正因为是这样,噶尔丹借着这个借口向清廷要人,说康熙要是不把喀尔喀部落的首领交出去,他就要“尽力征讨五六年,必灭喀尔喀”。
康熙当时左右为难,如果不接纳喀尔喀的难民,难免叫其余蒙古部落寒心,也堕了大清威名,助长噶尔丹的气焰,而如果接纳了,那就要一边和沙俄谈判,一边和噶尔丹作战。
他苦思了一夜,还是选择了接纳,于是叫了理藩院的尚书前往谈判。
这一场持久战从康熙二十七年的六月一直打到跨了年。
尼布楚之行也彻底耽搁了下来。
云秀失望,但也没着急,这日子还真急不来,不把噶尔丹打出大清,恐怕沙俄也会跟着一块儿造反。
连珠火铳只能武力恐吓,想要长久的和平还需要政策辅助。
大约是为了安朝中大臣们的心,让他们相信大清还足够强盛,正月里还没过年的时候,康熙就下旨要第二次南巡,仍旧是巡视河工。
去年靳辅被免职,换上了新的河道总督,康熙不太放心,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这一年嫔妃们都没怀孕,也只有大阿哥的福晋又怀上了,前头她的第一胎生的是女儿,康熙因为孝期的闹剧,对这个孙女淡淡的,胤禔卯足了劲儿想要抢先生下皇孙,这回大福晋又怀上了,他难免嘚瑟。
而底下的几个阿哥们还都没有娶福晋,对他明里暗里的炫耀也就只能忍着,一边忍一边唾弃。
太子脸上淡淡,扭头却和索额图提及了太子妃的问题。
大阿哥的福晋已经出身勋贵人家了,太子妃肯定不能比大福晋的身份低,就这么筛选来筛选去的,最后得出来两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一个是瓜尔佳氏,一个是董鄂氏,这两个年纪比较合适,瓜尔佳氏是八大姓,身份比董鄂氏要尊贵,董鄂氏是顺治年间才起来的。
索额图算了又算,觉得瓜尔佳氏的可能性比较大。
康熙这会儿虽然不喜欢索额图,对太子却是真心的,必定会为他挑选一个实力雄厚的太子妃,董鄂氏根基太浅,又曾经因为前头董鄂妃的缘故,名声上一般,皇上也不可能让董鄂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为太子妃,被膈应一次就够了,再膈应一回他又不是傻子。
胤礽对娶谁都无所谓,他娶的是太子妃的家世,又不是人,貌美貌丑都与他无关。
只是后来索额图南巡途中连续打探了几次康熙的想法,他都没透露出来一点消息。
他频频动作,当然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小魏子偷偷地给云秀递了消息说过这件事。
云秀又拿这事儿和姐姐讨论过,结果云佩说太子必不可能近期娶太子妃:“太子本就有索额图强力支撑,从前限制索额图的纳兰明珠前两年又被贬了,皇上再喜欢太子也不可能这个时候给太子娶太子妃。”
外头噶尔丹和沙俄与大清打的正厉害呢,太子只要大婚,就意味着他已经承认,要开始参与朝政了,且不说这个时机不合适,太子参与朝政以后,朝堂上的大臣保准儿会一拥而上,争相成为太子的党羽,而朝堂之上又无人限制,岂不是看着太子做大?
就说大阿哥胤禔吧,他是康熙二十六年成的亲,成亲以后就开始参与政事了,且还是在兵部任职,他刚参与政事一年,纳兰明珠就被贬了,有他自个儿嚣张跋扈的原因,可皇上摆明了要揪他的错处,不然为什么于成龙参他的时候没动静,反倒是后来郭琇参他,直接一本就参完了?
不过是想削弱大阿哥的影响力罢了。太子还没参政,要是大阿哥胤禔过早地召集了党羽,恐怕对太子不利。
云秀有时候真就觉得康熙是个究极端水大师,生怕哪边儿水多了打破平衡让水溅到了自己身上,而他也确实拿捏住了所有人的心理,索额图、纳兰明珠,这两个人也算得上是老臣了,能纠集起那么多的党羽,还能在朝堂上叱咤风云,本身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可再厉害的人物,到了康熙手里,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用完了就能丢,丢了还不一定会捡回来,棋子们还得心甘情愿让他用,让他用到极致,用得舒坦,自个儿也能借着他的利用爬上权力的巅峰。
双方都沉溺在权力的博弈里,康熙冷眼看着,把人心的复杂抽丝剥茧看得透彻。
这个人是天生的皇帝。
云秀叹气,扭头就和胤禛说:“咱们啊做什么事儿都不能着急,知道么?”你前头还有好大哥和好二哥,让他们俩先斗去吧,捡便宜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没有丢小命的危险。
胤禛懵懵懂懂。他现在是个只会读书的好孩子,每天都在琢磨鸡兔同笼的问题,无心顾及上头两个哥哥的明争暗斗。
还是年纪差距太大了,哥哥们不跟他玩。
大阿哥比太子大三岁,太子比胤祉大两岁,胤祉还比胤禛大两岁,这加起来胤禔和胤禛都差七岁了。
要知道,古代可是十七岁就能娶妻生子的,康熙自个儿也是十三岁就娶了赫舍里氏,再来一轮,大阿哥都能当胤禛的爹了。
云秀有一回玩笑一样和胤禛提起这件事情,胤禛还特别认真地说:“其实上书房里,大哥眼里只有太子哥哥,争学问、争骑射,什么都要争,但是他对我们几个弟弟还算是不错的。”年纪差距太大了,又都是没法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的弟弟们,胤禔也就对他们很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