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慢慢走以后,她就和云佩经常下车走一走散一散,偶尔也看看风景。
庆复一直跟在后头。
她们这会儿是停在甘肃,云秀就想起那些被她用来做牛痘实验的人还是庆复在甘肃捉来的,就问他:“这边儿离你捉人的那边远不远?”
庆复说有一点远:“甘肃大着呢,从这到那边估摸着要骑一天的马。”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云佩已经牵着胤禛往前走了一段路了,身前身后都无人,云秀说:“上回在庄子上的时候,你给我寄了信,说是初六回来,按你这么说的话,那会儿你应该才刚出发吧?怎么后来一个多月就到了?”
正常从甘肃到北京城估计要四十天,再从北京到盛京怎么也要十天左右,更何况他还带着人押着那么多的犯人。
云秀面对他站着,弯腰问:“你跑死了几匹马才回来的?”
庆复瞬间耳尖一红:“没……没多少匹。”
云秀才不信:“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呢?那会儿我时间多的是,你慢慢回来不就是了?难怪我后头有好几天没看见你,隔了有七八天?那会儿你去哪里了?”
庆复说自己养伤去了,边说还辩解:“我骑术很好,只是伤了胳膊,后来一直拽着马绳,伤口崩开了才回去养的伤,并不是因为别的。”
“我又没说你骑术差。”云秀安慰他,“还没正式谢过你,要不是你抓那些人抓得那么快,我还不一定能那么快把实验做完,这个格格也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拿到手呢。”
庆复低着头:“我也没来得及恭喜你,成了多罗格格了。”
他给云秀送礼被拒绝了好多次,只有那几盆意外买到的芦荟成功送出去了,后来还都成了云秀做的芦荟汁,只留下了一点点绿尖儿算是留种。
后来庆复知道云秀不喜欢收他的东西,他就再也没送过,被拒绝的感觉并不好受。
可到了现在,他还是忍不住说:“你成了格格,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云秀刚想拒绝,庆复就立马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生怕她拒绝一样:“咱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我为你高兴,不成么?还是说你嫌弃我……给你买的礼物不够好?我可以换别的,你喜欢什么?”
他本就是极容易叫人心软的长相,这会儿眼巴巴地看着云秀,宛如云秀曾经看到过的流浪狗把头蹭过来让人摸摸它,结果因为脑袋太脏被拒绝了一样。好像云秀拒绝他拒绝得很不应该,让他很伤心了。
云秀对长得好看的人宽容度太大,话到口边的拒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自个儿最近天天在这里收礼了呢?是不是太腐败了一点?
她接过庆复递给她的匣子,不轻不重的,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她低声问:“你怎么就一心想着给我送东西呢?”他们俩小时候那样亲近,能一块儿撒欢到处跑,也能毫不犹豫地抢对方的果子点心吃,那会儿云秀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到了现在,反而浑身别扭起来了,怎么都觉得奇怪。
因为……我喜欢你啊。
庆复深深地望着她,那句话憋在胸腔里,闷得叫人心口发疼,却又鼓鼓囊囊的,像一只被风塞满的口袋,一旦破了个口子,空气都会宣泄而出,可是现在,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朝露出看起来坦荡的笑。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曾经骤雨疾风的夜里,阿玛一再问他和云秀是什么关系,他也是这样说的——我们是朋友,小时候一起玩过,后来年纪大了就不再来往了,偶然再见,不过是泛泛之交。
不必刻意靠近,也防备着别人的算计,他远远地站着、看着,就好了。
第67章
可他没站一会儿,云秀忽然就问:“朋友也会这样吗?”
骑快马穿过小半个大清带人给她做实验?互相送礼也常见,她也经常给别人送,这很正常,可前面的,她再迟钝,又不是傻,也能意识到这已经超越了朋友的情谊。
迎着她迷惑的表情,庆复微微叹息:“古有管鲍之交,今天不能有庆复和云秀的交情吗?”他们的关系好,可也不能太好,阿玛最近总在家里琢磨着叫他娶云秀,他是想娶云秀,可不是想这样娶。
那一闪而过的灵光被庆复岔开,云秀转移了注意力:“确实能有。”
她摸了摸脑袋:“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庆复啊了一下:“什么小人之心?”
云秀耸肩:“你这又脸红又那什么的,我想多很正常啊,我差点以为你喜欢我呢,哈哈哈哈,原来是把我当朋友。”
庆复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啊?”
“啊?”云秀朝他笑了一下,“对了,好朋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庆复心里头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嗯……到七月底就能回去了,八月里虽然天气还热,倒能忍受,到时候回去用冰就成。”
云秀点头:“皇上没催咱们吧?”
庆复说没催:“皇上最近忙着看折子呢。”
两个人慢慢说着话,云佩已经牵着四阿哥六阿哥回来了:“说完话了?马上就要到红川了,估摸着晚上要在红川歇下,等过了这边,往后就要回程了。”她的肚子已经慢慢凸显出来,这回出来带了金嬷嬷和常嬷嬷,只留了司药一个人看家,人全都跟着她呢。
云秀看见姐姐就去扶着她,问她有没有不舒服:“虽然这一路上都换成了水泥路,可姐姐是孕妇,总要当心一点才是。”
云佩看了一眼庆复,又朝云秀笑:“我自己心里有数。”
本来就是下马车松散一下,休息好了就得继续赶路,所以很快他们又收拾了东西上了马车。
云佩搂着胤祚和胤禛说话,云秀就掀起帘子往外头看,夏天的甘肃青黄一片,远远看上去被分成了一块一块的,颜色鲜明,让坐久了马车的眼睛舒坦得很。
她正往外头看,下一秒,庆复就骑着马到了马车边上。
他骑马的姿态很好看。
云秀自己不会骑马,但是看过很多人骑马,姐姐骑马的时候她会觉得很漂亮,姐姐学的不是打仗的那种骑术,师傅教的时候就说了,这骑术平时看着漂亮,真要到了战场上并不实用。康熙和太子他们学的就是半表面半实用的,面子上要好看,偶尔跟人出去射猎的时候要有用。
庆复和他们学的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的骑术拿出来不是好看,是完完全全实用的东西,粗粗看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区别,其实细看就能看出来他在蓄势待发,任何时候他都能抽出弓箭或者腰刀和敌人搏杀。
云秀都能想象得出他侍卫服下那一层薄薄的肌肉——她在宫里头去还手帕的时候,庆复过来给她开门,她往里头扫了一眼,恰恰好看见了庆复身上的一点肌肉。
不是那种隆起的特别夸张的肌肉,是流畅但是有力的。
云秀每每想起的时候,都会想到以前在视频网站刷到的那些男色视频。
一想到,她的脸上就有一点烫。
庆复本来是骑着马在旁边走的,猛地意识到有人在盯着他,下意识地侧头去看,然后就和小脸薄红的云秀对视了个正着。
云秀:“……”偷偷看人家,结果被正主抓了个正着怎么办??
她以为庆复要发现了,结果他问:“你很热吗?脸怎么这样红?”
云秀咳了一声:“不是,我没有。”
庆复给她把马车的帘子拉好,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竹帘子,能看到她模糊秀丽的侧脸,乌色的影子,带着一种朦胧的美感。
云秀也隔着这一层帘子看庆复,高头大马,隽秀的少年,叫她想起“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那样的美好。
两个模糊的影子互相对视着,一种奇异的氛围流转。
云佩已经没有和胤禛说话了,而是侧头看着云秀。如今是在马车上,不像是在宫里一直有人盯着,她们就没有特别讲究,旗头顶着太累,旗装又好几层热得很,她们穿的就是外头汉人女子经常穿的衣裳,头上梳发髻,再配一副清新的首饰。
云秀头上的就是金叶子打的蝴蝶流苏首饰,微微一动,那两片薄薄的蝶翼就会轻微地颤动,流苏也会随风晃动,再有外头的阳光一照,斑驳的光影照在地上,晃花了人的眼睛。
她静静瞧着云秀和庆复对视,心里头微微叹息。
当局者迷,更何况是她这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妹妹,她大约根本没有意识到庆复对她的喜欢和在意。
云佩也没有打算要提醒她,顺其自然,要是云秀也喜欢庆复,那她倒是乐意点开这一段关系,可云秀并没有表现出来,那她更加不必点出来了。
她对庆复没有什么偏见,或许是因为是从小就认识的人,她对他没有对别的佟家人,比如佟皇贵妃那样的戒备之心,但是也仅限于此了——她并不看好这一段感情。
如今的康熙不会同意乌雅氏和佟佳氏联姻,尤其是云秀已经是县主的情况下,还有牛痘和水泥的功劳,若是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以后云秀天然就是有民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