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一见云秀就迎上来:“可没想到还真能请着您来!”她目光落到旁边跟着的贺珠身上,“这是大公主吧?”
云秀点头:“我常年不在外头,说起来不怕您笑话,谁家有什么福晋、侧福晋的我都认不得,就把她带来了,好歹帮我认一认人,别回头出了差错,那就丢人了。”
马氏心知肚明,就说:“哪能让您认错了人?有我在呢!”她是个爽朗的性子,当即拉着云秀开始认人。“这几个是王府里的,听说了牛痘和水泥,心里头都崇敬地厉害,想要见一见您。”
“这是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庶福晋陈氏……”她指着其中一个穿墨绿衣裳的说,“这是庶福晋晋氏。”
她一口一个您的,倒叫云秀不好意思了:“您的辈分大,何必这样儿客气?”说完,她目光就落在了晋氏的身上,这位就是贺珠的生身母亲了。
她之前听人说起过,晋氏在贺珠之后又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分别是恭亲王的第三女和第四女,可惜第四女在两年前亡故了,如今膝下只有一个第三女。
贺珠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敢多瞧,目光却还是时不时落在晋氏身上。大约是留意到了她的眼神,晋氏抬头朝她微微一笑,很快又低下了头。
马氏又领着她去见别人:“这回请的都是自家人。”
另一个请来的人是裕亲王福全的侧福晋瓜尔佳氏,嫡福晋西鲁克氏没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马氏不说,她也就当做不知道。
其实她挺好奇为什么马氏要请她过来的,只是她一直不说,就让云秀吃点心喝茶,在她觉得有点无聊的时候还掏出来了一副麻将:“之前听宫里头的娘娘提起这是县主发明的,我和家里几个姐妹们研究了好久才学会的这打法,您帮着掌掌眼?”
于是,云秀就和她们坐到一块儿搓麻将了。
她囧囧有神,有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马氏请她过来就是为了搓麻将?
结果等搓了一局麻将,马氏才说:“咱们搓麻将,贺珠是不是无聊?叫人领着她去园子里逛一逛吧?”
云秀想说这是她带来的人,总不能就这么把她丢下吧?
结果马氏看出来她的犹豫:“实不相瞒,是去年晋氏没了孩子,王爷心疼,想着见一见贺珠可能会好些,这孩子一个人在宫里头,也不容易,王爷没事儿的时候也不敢和她说话,还是借了您的光才能见上一面。”
云秀总算明白了,合着人家不是想请她,而是想请贺珠,只是不好找由头,毕竟是过继出去的女孩儿,所以才请她呢。
云秀啧了一声,之前看恭亲王的行事不像是个聪明人,毕竟能被康熙指着鼻子骂,如今看来,这兜兜转转的,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笨”嘛。
她问贺珠:“你想不想去?”
贺珠说想。
云秀就朝马氏点头。
等搓完麻将,贺珠也回来了,云秀看一眼天色,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马氏笑眯眯的,好像一点不在意自个儿丈夫借着她的手给妾室调解心情的模样:“一晚上倒输了好几两银子,看来我这技术还得再练练。”她招手叫自己的丫头,把提前准备好的匣子递给了云秀,“这是输了的彩头。”
然后好声好气地把云秀送出了门。
等云秀和贺珠坐到马车上,她没去开那个盒子,而是问贺珠:“她们没提什么叫你为难的事儿吧?”
贺珠摇头:“就是说了一会儿话。”她脸上鲜见的伤感,“妹妹没了,额娘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才求着恭亲王想见她一面。
云秀应了一声。等把贺珠送回去,她带着那个匣子回来,打开来一瞧,里头十颗拇指大的夜明珠,把她惊了一下。
云佩看她坐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云秀把珠子给她看了,事儿也说了:“我就说没多大的交情,怎么忽然请我过去,不过只是把人带过去了一趟,怎么就给了这样厚的礼。”
“他们又不亏。”云佩说,“你还真以为只是让你带贺珠过去?从前也没听说恭亲王对庶福晋多爱重,他不过是想请你帮着看顾贺珠。”
马氏估摸着以为云秀在宫里头呆那么久能知道她的意思,所以办事儿都含含糊糊的,也不明白说清楚,只说贺珠不容易等等。
听在云秀耳朵里,就成了只是想叫贺珠和她额娘见一面。
云佩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
云秀这回是真的囧了一下,合着她还在那里傻乐,人家真正的意思她根本没听懂啊。
“不过恭亲王是怎么想的?让我照顾贺珠?”他随便找个人都比自个儿强啊!贺珠今年十三岁,宫里头钮祜禄贵妃、佟佳贵妃哪个不厉害?
结果云佩说都不合适:“他是天子近臣,最忌讳的就是和满洲勋贵交往,皇上有意压制那些人,他又怎么可能和那两家来往?”剩下的四妃里头也就只有她有宠,能在皇上跟前说上两句话。
满清历代的公主们和亲都早,不说别人,就说建宁公主,也是十三岁就嫁给了吴应熊,如今贺珠到了十三岁了,也难怪恭亲王着急。
“我想起来了,才刚恭亲王福晋和我介绍恭亲王后院的时候,有提到一个吴氏,好像是建宁公主额附的庶女。”她那会儿一心注意贺珠的生母晋氏去了,根本没注意吴氏。
见她一个多罗格格,有裕亲王侧福晋作陪就算了,晋氏是贺珠的生母也可以,但是那会儿恭亲王福晋还把吴氏拉出来给她介绍,吴氏只是妾室,也就是俗称的格格,那有什么必要呢?
原来是在暗示她?
云秀哭笑不得:“我怎么觉着我在宫里头呆得太舒坦了,平日里又有姐姐看顾着我,我对这些东西一点儿都不敏感呢?”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脱胎换骨变聪明了,结果临到头了,才发现自己要学的还太多太多。
云佩摸摸她的手:“无妨,这些东西也不必刻意去学,等你往后年纪大了,见识的多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你看你这方面的事情不敏感,却能弄出牛痘和水泥,难道不厉害么?每个人擅长的地方不一样罢了。”
云秀不得不说,她被姐姐安慰到了:“那贺珠……?”
“不着急,皇上一点要抚蒙的意思都没露出来呢,恭亲王府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她摸了摸自己三个月大的肚子,“我倒希望肚子里这个是个阿哥,也好过将来被送去抚蒙。”
云秀算了算,多半不是阿哥,应该是公主。
这话她没法说,只能想想,然后不动声色地劝姐姐:“要真是个公主,咱们想办法叫皇上免了抚蒙不就好了么?”
云佩苦笑:“哪有那么容易?”
历代的清朝公主都是送去抚蒙的,唯一不抚蒙的建宁公主也是嫁给了吴应熊用来联姻,建宁公主和吴应熊的感情倒是挺好,可也因为感情好,最后成了那个样子,听说现在还重病在身,起不来床。
她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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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秀昨儿带了贺珠去赴宴的缘故,贺珠打这天起,变得和云秀十分亲近。不是那种叫人不舒服的黏着的感觉,相反,她很懂得分寸,也不会刻意事事以云秀为主,相处起来叫人莫名的舒坦。
她过来以后也大多是和四阿哥一块儿玩,带着几个弟弟解闷,偶尔会送一些别人那里没有的果子和点心来。
后头康熙重新启程的时候,她们在路上,供应并不算太好,像是新鲜的水果就很难得,然而贺珠总能拎几样新鲜的果子过来,问起她,她就说是恭亲王叫人送给她的。
“皇上有什么新鲜东西都会先给恭亲王和裕亲王,然后再分下来。”恭亲王那里得的大半新鲜东西都给了贺珠,贺珠说,“其实我在宫里也有,可恭亲王还是往我这里送。”
说到底也是他的爱女之心,可她也只能客客气气叫一声恭亲王。
贺珠垂着眼,把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终于肯提起最开始的那场道歉乌龙:“那会儿恭亲王被罚了,我心里着急,所以才病急乱投医,一定给您添麻烦了。”
云秀这才想起来曾经贺珠没头没脑跑到永和宫来替恭亲王道歉:“你也没做错什么。”
后头康熙还以为贺珠说错话了,替她来和云佩辩解呢,话里话外都是维护,像是心疼她有那么个不着调的阿玛。要不是对恭亲王不熟悉,她都以为恭亲王故意犯错让康熙心疼女儿了。
事情说开了就好了。云秀和云佩本来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们听人禀报说皇上预备着在外头呆到七月底天没那么热的时候再回宫,因为云佩还怀着孕,皇上不准备叫她多处颠簸,让她们的马车在后头慢慢跟着走就行,他还拨了好些侍卫看守,都由庆复管理着。
他自己在外头避暑也不消停,车驾到了哪里,就巡查哪里的政事,随身带着索额图、明珠等人,边走边处理奏折。
哪怕再不喜欢他,云秀都不得不承认,他已经算是个很合格的皇帝了。
皇帝允许她们慢慢地走,就只要不掉队就成,而且成日里呆在马车上也没什么意思,要是这样能舒坦,她们还不如就呆在永和宫里,还省得奔波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