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硬座。我买了一跳毯子,你盖上,别着凉。”林宽没提到吃的。
“进月台了。上车吧。肚子还疼吗?能走么?”林宽问。
“嗯。”冷诺干脆一起答了。疼也得走,多说也是废话。
等冷诺坐到了窗边,林宽先打开其中一个袋子,果然一条牡丹花毛毯。
林宽帮冷诺裹了个严实。
冷诺也真是觉得冷,这次乖的像只温顺的猫,只眨了眨眼睛。
林宽这才打开了另一个袋子,掏出一件,解释一下。
“这是一袋枣子,一碗八宝粥。一杯热豆浆。四个馅饼……”
看见馅饼好像看见亲人,冷诺捧起一个馅饼已经大口小口开咬了。
毕竟,中午他们都饿着肚子,一直忙到傍晚。
“这个大哥,”旁边走过来一个蓝色制服的女学生,身着朴素,两个胳膊肘上都打着灰色的补丁。
她突然拍了拍林宽的肩膀,“这个好像是我的座位。”
“哦。对不起,我这就下去。”林宽立即站了起来。
“你、下哪儿?”冷诺差点儿呛到。
说着林宽又掏出来两个热乎乎的馅饼:“这位女同学。这里多买了两个馅饼,如果不嫌弃就送给你,能麻烦你帮我照顾下我妻子么?”
女学生怯生生的想要拒绝,却已经开始咽口水了。“谢谢大哥,不麻烦不麻烦。要开车了。您放心回去吧。”
冷诺心颤:等等。什么情况,谁回哪儿?!
她一着急,不顾嘴里塞满了馅饼:“林宽,你#@#@,别别呀。”
林宽把两个大包都腾空了,搁在了架子上,才低头看着冷诺:“冷诺,我在你窗外。摩托不能扔这,我追着你的火车骑回去。”
呜——火车汽笛在长鸣,要启动了。
冷诺的馅饼塞在嘴里,不嚼就咽不下去,咽不下去就说不明白话。
她就这么塞着满满一嘴,看着林宽走了下去。
直到火车加速了,才看见旁边的女同学比她还深情的望着窗外:“你对象,真好。”
冷诺瞥了一眼这深情妹子,心道他不就是给了你两个馅饼么。
过了一会儿,女同学又继续感慨:“大哥,真帅。眼睛那么漂亮。”这次隔着冷诺望向窗外连“你对象”的称呼都省了。
冷诺半个馅饼咽了下去,不噎了,她清晰回应道:“嗯。那个大哥,他是我对象。”
说完,冷诺一时觉得无趣,何必跟个陌路小女孩儿争风头。
但一转脸,却看见旁边女同学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冷诺一时豪爽把剩下半个馅饼一股脑开怀塞进了嘴里。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
冷诺一时忘记了她的小记录本还开着,要记的那些桥明明就在窗外,一晃而过的时候,却成了路上的一道风景线。
而这道风景线里,一成不变的却是一辆跟绿皮火车配色上最不搭的大红色摩托。
虽然戴着头盔映着风疾驰的脸庞根本不可能看清楚,但冷诺竟是看得入定了。
半个钟头过去了,旁边的女同学也愣着木头人一样盯着窗外。
啪。
冷诺把她手里还没开封的一袋瓜子拍在了她的小桌上,鼻子一哼,声音并不友善:“这个送你。看花不如吃瓜。同学,你说是不是?”
旁边的女同学接过去了纸袋子,默默开始嗑瓜子了。
春天的山路,不但风大,穿过千米隧道,竟是另一片天。
天黑透了,却不安宁,轰隆几声春雷之后,一场泼水般的急雨打在了火车的玻璃上。
火车里亮,车窗外黑,一明一暗,隔着玻璃是看不见外面的。
可此时的冷诺,似乎忘了这最基本的常识。
她一遍遍抓起身上的毛毯,在什么也没有的玻璃上一遍又一遍不停的擦着。
第78章 生日
明明三个小时多一点儿的铁皮硬座。
冷诺觉得坐了有一宿。就算旁边的女学生跟她聊天, 她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
窗外的画面仿佛静止了,那不远处的两盏小黄灯,就这么让她盯了窗外一路。
总算到了月台。
出了检票口, 她一眼就看见了林宽。
不是她眼力好, 而是林宽太明显了。
拥挤的站台里, 林宽的周围却是让开了一圈。
因为他浑身上下都在淌水, 脚下已经有了一滩水洼。
若不想被沾湿了衣服,谁也不敢靠前。
大家异样的注视,自然就让林宽成了一尊雕像。
冷诺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建筑上, 不用别人开口, 她帮不上忙的活是少之又少。
生活上,就算有人求她, 她都不觉得一个大活人该有不自立的理由。
眼前这个画面, 让冷诺有些困惑,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下车前,她把两个编织袋的东西打扫了一番, 连着毛毯都送给了旁边的女学生。
一路上女学生的独白, 让她知道了,这个第一次去外地上学的女生,满兜只有一块五毛钱。
别说被子了,就连一件外衣都没有。
冷诺不是个嘴上会同情人安慰人的, 所以她干脆把林宽给她准备的两编织袋东西都转手给了她。
这下, 她只身一个小包袱, 倒是一身轻。
明明身上没重量, 但脚下却是走不快。
等她蹭着步子, 咬着嘴唇,挪到了林宽的边上。
还没等开口, 旁边的女学生就搁下大包小卷,拽出来毛毯一个箭步冲到了林宽身边。
女学生一开口,夹着乡音,话语一急,更显得朴实,“大哥,你身上太湿了,别着凉,看着让人心疼。我帮你擦擦。”
毛毯抖开,正要披在林宽身上了。
林宽迅猛一退,躲开了。
他态度不冷不热,口气依然温和,“这位女同学,既然我妻子把毛毯给你了。你就好好收着吧。这毯子是腈纶的,湿了水要缩水了。别辜负她一片心意。”
女学生还要再推让,冷诺往前一步站在了中间。
冷诺抬起手,跟女学生摆了摆手,示意再见,“你一个人行李也多,在外面不容易,我只能帮你这些了。以后自己小心吧。我跟我丈夫要回家了。”
刚刚还憋了一肚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冷诺,一张口却是一长串子妙语连珠,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冷诺看着林宽这一身挂水的衣服,没一处干爽能下手的地方,但旁边的女学生还愣在原处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咬了咬牙,轻轻碰了碰林宽的手背:“回家?”
林宽一低头刚好对上了冷诺仰着脑袋望着他的一双犀利眸子。
“嗯。”林宽一把拉上了冷诺的手,没再回头两个人踏出水洼,快步离开了火车站。
出了火车站,渤广这边,夜空是晴朗的,几颗星星都清晰可见。
并肩走着,更显得林宽一身湿的奇怪。
于是,路人也躲得远远的。
刚刚只是随意拽上了手,稍微步伐不一致就会轻易甩开。
看看左右没人,这会儿林宽把手心摆正,刚好对上了冷诺娇小的手心。
林宽慢下步子跟冷诺十指相扣,重新拉上了手。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走了几分钟,摩托已经停在眼前了。
路灯下,刚好前面几个匆匆赶路的人迎面走来,林宽跟冷诺好像运动场上一起跑完了两人三足的同学,到了终点线,不用口号,一齐撒了手。
走到摩托旁边,林宽转过身,口气很轻,一副商量的口吻:“九点多了,等公车的话,到家得10点了。要是不嫌弃我,就骑摩托回去?”
冷诺皱了皱眉,这话绕的,好像骑上了摩托,就是不嫌弃他了。
冷诺停了片刻,撅起了嘴,眼睛垂下,瞅着林宽湿透了的布鞋,拧着劲儿问:“那要是嫌弃你呢。”
林宽嘴一咧,哼了一声,“那就当我没问。”
说完,不等冷诺反应,轻轻把她一抱放在了摩托上,再一抬手,头盔已经帮她戴上了。
隔了两天,回家了。
冷诺刚要上前,又被林宽快了一步。
他重重拍了拍大门,高声嚷道:“大哥,我们回来了。能进来吗?”
“回个家,你大半夜的喊什么。怎么就不能进去了,跟做贼似的……”冷诺侧脸看着林宽,一边抱怨着一边推开了门。
可刚刚推开门,冷诺就钉在了原地。
小院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三层楼里所有的灯都开着。
而眼前竟是一座小巧可爱的拱形小木桥。
小桥的两侧,雕了两排梅花槽,每个小槽上都点了一支红蜡烛。
远看是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红色梅花灯。
冷诺心里默数,刚好一排九盏,两排一共十八盏。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木桥的另一侧,林立背着林枫已经走上了桥头。一只手上还提着一盏梅花烛灯。
他高声嚷嚷:“二哥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不然大哥就滑下去了。”
林宽拉着冷诺快步踏上了小木桥,从林立手里接过来了第十九盏梅花灯。
“阿宽,怎么不说话。丫头,生日快乐。”林枫拍了拍林立,示意他放下来,但林立不肯,他只好从林立耳边送上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