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板?”冷诺揉了揉眼睛, 跟枕头同样高度,映入眼帘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块大玻璃板。
林宽刚放下铁皮暖瓶,手里的大包小卷还在一样样打开, 他只随口“嗯”了一声。
“早市儿有卖玻璃的?”冷诺还想再往下问, 嗓子像塞了鱼骨,很难多说。
林宽好像是从家里拿的一般, 坦然道:“不是, 附近工地里拿的。”
冷诺看了看这众人眼里一表人才一向大义凛然的林医生,撇嘴问:“林医生不是一向坦荡正直么?也会拿人家东西?”
“谁告诉你的?你这么看我?”林宽手上没停,已经冲好了一碗红糖水, 边拿个小勺子搅和着, 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冷诺:“我从小没妈,离开了大哥的眼皮子地沟里混大的。需要的东西就拿来了,不知道是哪家的。”
冷诺被他吹胡子瞪眼的自捧自擂逗笑了,“你就吹吧。林立在外面跟个小女同学说句话, 你都能挥手打断他的腿……”
刚说完冷诺后悔了, 立即改了嘴, “隔夜酒, 头痛。”她赶紧扶额。
“林立跟哪个女同学说话了?”林宽的红糖水弄好了, 这会儿整个人全身心的跟上了冷诺的话。
冷诺被林宽轻轻扶着坐了起来,她才不会继续背后八卦平日里帮着她的阳光少年林立。
冷诺看了眼大块儿玻璃板, 又转头看了看没了玻璃的窗户框子。
她难得腼腆地笑道:“那个,林医生,你知道这玻璃怎么才能镶到窗户上吧?”
这是个问题。
“在林达大家也叫我小林设计师,我好歹也是有证的。你看。”说着,林宽像个高冷的魔术师一般,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团腻子。
冷诺伸出手在腻子团上一掐,还是软的,刚好。
“这个时间工地上能拿到和好的玻璃腻子?”冷诺更好奇了。
“不是,对面新盖的楼,我从玻璃窗上抠下来的。”林宽回答的淡然。
冷诺也不顾嗓子冒烟了:“你,你这不是拿了,是偷呀。”
林宽理直气壮:“嗯。所以,更怕我了,不是?”
这都哪跟哪,冷诺刚想再躺下,却被林宽捏住了脖颈,动也不能。
林宽捏着冷诺的后脖颈,好像提起了一只猫一样,不给她滑下去的机会,直接把红糖水怼在了冷诺嘴边。
“烫!”
“不烫。”
“你都没尝,怎么知道不烫?”冷诺不服气。
林宽喝了一大口,直接喉结一抖咽了下去。
迎上了林宽瞪起的眼睛,冷诺没底气了,来不及再喵一声,已经被灌了大半碗。
就算是不烫,这么热腾腾一碗红糖水下肚,任谁额头上都得冒汗。
林宽看见汗珠滚落了下来,才松开了碗。
“把汗出了,风寒的烧就退了。这个给你。”林宽一转身,又从身后递过来个大团子纸包。
“你在床上换了吧。我去那边镶玻璃,背过去。不看你。”
冷诺打开了纸包,里面是一条底裤,一套秋衣秋裤。
再往下面看,还有一团脱脂棉,叠的整整齐齐的粉红色手纸。
本来感慨早市儿竟能买到这些东西,刚想开口,这次冷诺忍住了。
她突然愣在床边,还真怕了,怕这些东西也是林宽从人家家里“拿”的。
“冷诺,你想什么呢?”林宽一咧嘴,“给你贴身用的,我是买的新的。我出去一趟。你换好了敲敲床头,我再进来。”
换好衣裤,冷诺没敲床头。
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铅笔,蹲在了地上,手比划着铅笔对着窗框子量了下比例。
20乘以27的普通长方形。
这种3厘玻璃,易碎,有毛边,并不好切。
她刚刚看过了林宽的手法,软剃须刀片根本不可能利索的切开玻璃板。
冷诺在玻璃板上用铅笔做了标记,只在玻璃板的一边轻轻豁出来了一颗沙粒大小的口子。
随即她把玻璃板放平,伸手量过三捺,单手按住玻璃板,单膝顶在破口处。
抬臂一掰。
咔嚓。
玻璃断面笔直,整齐。
门被推开了。
“你怎么这么糟蹋自己,你还在发烧。”林宽已经从身后架起了冷诺。
他看了眼玻璃断面,补充道:“就这么不信我?剩下的我来。”
“林宽,我没有不信你。术业有专攻。你让我把玻璃裁好了,镶玻璃你来。”冷诺不是商量的语气。
决定了的事儿,冷诺会付上要挟,“不然,那桌上的东西,你自己吃。”她现在眼里只有玻璃。
这一招果然好用,林宽站在身后默默看她两下裁断了玻璃板。
林宽拾起来玻璃片往窗框子上比量了下,正正好好。
以前都是听大哥夸冷诺是建筑奇才,林宽看不懂他们的图纸,听不懂他们的设计。
但今天裁玻璃这件小事儿之后,他双眼四皮的大眼睛里也闪烁了对冷诺佩服的小眼神。
等涂上腻子,镶好了玻璃,林宽洗了把手又过来帮冷诺喂了豆浆又喂粥。
“一大早就这么多稀汤寡水的一肚子,你是西医么?今天得跑赵总介绍的几家,喝这么多,找厕所都来不及。”冷诺坚决拒绝了最后的热水。
林宽放下了茶缸子,这次也学着冷诺,话语不容商量:“冷诺,今天你哪儿都不能去。我不但是个西医。还是个手段强硬的西医。你若是不遵医嘱,我就把你捆在这床上。”
“你开什么玩笑,你敢!”冷诺就受不了林宽这套对付林立的凶神恶煞吓唬人作风。
林宽没说话,拽过来昨晚帮冷诺擦汗的毛巾在手里一拧,还没等冷诺反应过来,她的两只猫前爪就被白毛巾捆在了一起。
冷诺双臂举过头顶,挣脱不开紧箍的手腕:“你疯了么。林家,林达等着这笔钱。我今天必须出门。”
林宽不动声色,把白毛巾的另一端系在了床头栏杆上。
他轻声说:“冷诺。林家等着的是你健健康康回家。”
收拾好了地上,桌子上,床上。
林宽这才缓缓开口:“早上我跟赵总说了,他也让你休息一天。明天我们一起跑。晚上一起回家。”
第77章 窗外
林宽算不上霸道西医, 也不是平庸中医,但真就在招待所里跟寸步不离照顾了冷诺一整天。
强打着精神裁了玻璃,之后真就是灯尽油枯了, 之后一整天冷诺都是昏昏沉沉睡过来的。
仗着身子年轻, 旁边有个黏人医生整夜坐在旁边陪着。
第二天再一睁眼, 冷诺又恢复成了一只睡饱了觉, 活灵活现的妖猫了。
这次,不用她自个儿往外面跑。
打开窗户一看,招待所下面已经排上了十好几号人。
果然好酒不怕巷子深, 赵总介绍的不过三五家, 如今是三五成群的人来求着林达做楼盘。
毕竟,能把暖气设备一次性装进进七层楼, 低造价, 短工期,这在延山还是个不敢想的事儿。
更甚,冷诺代表林达出的报价是普通五层楼的8成, 这都不动心, 不跟过来,那就是做地产商们的嗅觉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等傍晚收工时,起草的合约就是十几份,比冷诺预想的200万还多了个零。
接下来, 冷诺需要根据实际楼盘出图, 做表, 分析造价, 概算工期。
而且, 还得跟杨师傅商量下现场能调动的工人和具体外包工程。
这些繁琐而庞大的建楼项目,不是冷诺一个人能全盘兜揽下来的, 现场需要林枫。
所以,根本不用林宽催着,她也主动收拾好了行李。
有些日子没搭上林宽的摩托了,看了眼这辆熟悉的大红摩托依着墙放在招待所楼下,让冷诺不禁想起了治牛栏时那条忠犬八公犬。
冷诺这次竟是主动走了过去。
她把背上的小包袱放了下来,问林宽:“你来的时候开了多久?”
“你刚退烧,又是忙了一整天,现在春风正猛,我不会让你在摩托上吹风的。”林宽没回答她,只单手接过来了她的小包袱,帮冷诺戴上了头盔。
“你不让我坐摩托,”冷诺缓缓重复着林宽的话,怕自己没听懂一般,两只凤眼纠结道:“那,你给我戴这个头盔,是想帮我防风御寒?”
见林宽锁着眉头,又没回答她。
冷诺抬头追问,“你们医生都这样?因为你以为我冷?你怎么不说话?”
林宽中指肚搓了搓眉心,“我在想,你天天想法真多。这又是在说什么?先走吧。”
摩托引擎响了,冷诺知道这会儿扯着嗓子喊,林宽也不见得能听见。
没过十来分钟,冷诺不用问,到站了。
摩托停在了延山火车站口。
这次冷诺挺开心,坐绿皮火车回去,能看看沿途建筑,还能路过两架铁桥,一条隧道,一座跨江石桥。
抱着热水杯,这次她什么也没问,老老实实坐在了长椅上,等林宽去买火车票了。
等林宽再回来,就差左手鸭右手鸡了,拎着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远远一看没认出来,差点儿把他也当成急着赶火车南下的打工人了。
“你买这么多?吃的?”冷诺双手依然抱着热水杯,没打算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