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很甜。
身上痛了,嘴里是甜的。
巧克力化在嘴里,心头也跟着暖了,身上就不痛了。
可是,现在,林宽只觉得身上是冷的,心头上是痛的。
克赛号?好模糊,假的。
去特么的克赛,那只是骗孩子的。
刚刚,门前一群老女人七嘴八舌的一顿谩骂,多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但他的冷诺丝毫没有退缩,带着愤怒顶撞着就去了。
虽然他衬衫被扯破了,后背被抓的狼狈,只顾得上抱着他的冷诺,没有办法把拳头打回去。
可是,林宽心里是美滋滋的,满脸洋溢着“我的老婆跟我一条战线一条心”的兴奋。如果能回头,他宁远就那么窝囊的被一群老女人一直闹下去。
直到,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出现,三言两语的不知胡扯了些什么,就把他的冷诺拽跑了。
拽出了他的战壕,不再跟他一条心了。
他的冷诺,他的妻子,竟然面无表情的提出来要跟他离婚了。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诡计多端,眼前一套背后一套,眼前是人背后是鬼,一直算计着林家的女人。
林宽就真不明白了:凭什么就因为一座谁都没看过的桥,大哥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他骗着,哄着,曾经五姨是如此,如今冷诺也是如此。
林宽一直膈应谢然,他也知道谢然一直也是看他不爽。
谢然一直追随着穆然,即使穆然成了他们林家的女人,谢然也还是对她死心塌地。
这种作践廉价的爱情只让林宽看不上。但这些事儿,林宽只是个旁观者,他从来没挑明过。也没有为此出过手,可是眼前,谢然挑拨的是他林宽的女人,他名正言顺娶过来的妻子。
林宽再一次抡起了拳头,可这一次再要落下拳头的时候,他的妻子却站在了那个男人前面。
林宽已经来不及收回握实了的拳头,手一偏,砸在了冷诺身后的墙上。
随着一声轰响,墙粉簌簌落下的同时,林宽的手背也挂了红。
手背指骨底传来的阵痛,总算让林宽的眼前清晰了。
肩上被一只娇小却倔强的手反复推了几把,林宽没有躲,后退了几步,又坐了回去。
谢然擦了把嘴,去厨房灶台边上洗了把脸,没等冷诺开口就先摆了摆手,佯装淡定君子:“我没事儿。”
林宽压根儿没理他。
林枫开口了,“丫头,你别逼着阿宽了。离婚这个话,这么说出来,换了谁也受不了。”林枫给两个玻璃杯都倒满了酒,一个推给了谢然,另一杯刚要放到嘴边,便被林宽夺下了。
“大哥,”林宽夺走了林枫的玻璃杯,清了清嗓子,“一大早上,你不能这么喝。”
林宽没有特意搪塞冷诺的话,他抬起头,迎上了站在他面前冷诺的目光,犀利的眸子依然有些灼灼火热,“冷诺,跟我离婚,真的是你的想法,是么?”
“嗯。林宽,你把婚姻太当回事儿了。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咱们离婚。谁都没损失。”冷诺这个“谁”听着也是冷淡的,似乎不包括林宽。
冷诺想的很简单:咱们就是暂时离个婚。其他什么都不变。
只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说的也就更简洁,甚至带着脾气说出口的话,让冷诺都没注意到她的话已经变了味儿。
恋爱是烈日炎炎下的冰淇淋,透心刺激甜美却短暂的过不了一个黑天。
婚姻是风轻云淡里的白开水,无心无嗅无味却保质期长到可以叫“永远”。
明明命运曾经给的他选择是后者,搞笑,原来“永远”也是骗人的。
林宽不打算再一个人挣扎下去了。
“好。等山妞回来了。我就去跟你把婚离了。”林宽抬起眼睛,这次没有躲闪。
他双手按在双膝上,微微用力试图按住内心所有的波澜,只留给冷诺最真挚的一份承诺。
他继续缓缓启齿:“冷诺,只要你觉得没损失就好。离婚,我答应你。”
屋子里的空气凝滞了片刻。冷诺得到了答案,却一时话语噎在了嘴边。
“阿宽,山妞一大早就去了早市儿,按平时早该回来了。这都九点多了吧。”林枫把玻璃杯在桌子上磨了磨,换了个话题。转头看了看钟摆,真就过了三个多钟头了。
“我一直没好意思问。师兄,大嫂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出门的时候,你没给她什么住址么?”旁边的谢然擦净了脸,听见林枫口气有些严肃,跟着插了句嘴。
“没好意思,你不还是问了。”林宽白了他一眼。
林枫摆了摆手:“阿宽一直很仔细,在山妞的衣服里面都写上了名字和住址。”
“别像你们家三姨四姨那样就好……”这话刚出口,谢然就后悔了,他赶紧捂上了嘴。
“我出去看看。”林宽抹了把脸,转身往门外走。
大门刚一打开,门外已经有两个陌生的警服刚好撞了进来:“请问,单莉华是住在这里吗?”
“是。”冷诺也跟着从里屋出来了。
山妞的名字正是单莉华。
“你们谁是她的亲人?需要来确认一下尸体。”门外的声音好像回放的录音带,带着回音传到了厨房。
第82章 下葬
三天过去了。
到了山妞下葬的日子。
从认尸到火葬到下葬, 所有的担子完完全全都是林宽一个人在扛着。
林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日不拉帘,夜不掌灯, 林宽只能趁他极度疲惫的时候喂上几口米粥。
总算, 有林宽在, 家里忙出来了个样子。
可他把自己忙得一团糟, 顾不上刮胡子理发,就算一向近乎洁癖的林宽跟邋遢两个字够不上边,整个人看上也多了几分憔悴, 更添了几分牢子里出来的疯野。
天亮了。
冷诺哭肿了的眼睛刚刚消了肿, 看见林宽没表情的单手拎着石碑,眼泪又不受控的涌了出来。她张开双臂拦住了林宽。
“你这人是石雕的么?心也是冰的?怎么这么冷酷?”冷诺三天来都没看见林宽掉一滴眼泪, 这话她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
“有谢思进一个人陪你哭还不够么。冷诺, 家里得有个人做事儿,今天得让山妞入土了。”林宽抬手按下了冷诺的胳膊,垂眸避开了她身旁的谢然, 低头迈开了步子。
“阿宽, 等等。”声音沙哑,三天了,林枫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
“大哥?”林宽停下了脚步。
“你上来,背我下去。”林枫声音虚弱却是清晰。
林宽放下了石碑, 转身上楼把林枫背了下来。
“把我放在石碑前面。”林枫拍了拍还在往前走着林宽的肩膀, 从林宽背上下来了。
林枫的腿还是不能动, 他趴在了石碑前面, 缓缓从兜里掏出来几把大小各异的刻刀。
刻刀握在手上, 林枫吃力地试图在石碑上划了几道,连划痕都没落下。
本来就是骨瘦如柴的双手, 这会儿已经皮包骨头,甚至能看清每一节抖动的指骨。
就算是昔日鬼斧神工的林枫,此时没了气力还哪里刻得动石头。
“大哥,写什么?我来吧。”林宽握上了林枫的手。
“你这样握着,就把石头划花了。林枫你说吧,我来。”冷诺蹲下身子,从林宽的虎口间抽走了刻刀。
“在单莉华的右边加上一行字,写【林枫之妻】。”林枫仰起头,灰色的瞳睛里黯淡无光。
“林宽,你让让。给我半个钟头就好。”冷诺冲着林枫点了点头,推了推石碑前的林宽。
谢然在旁边咂咂嘴,“做林家的女人不容易,活着的时候没个名分,死了之后才能混上一行字……”林宽揪住了谢然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可林宽刚一松手,谢然刚一喘气儿就又出声了,“林宽,行了。有种就掐死我,没种就松开手。现在刻碑,我比你好用。”
林宽站起身,回头看了眼已经朝着他瞪眼的冷诺,轻叹口气没再多话。谢然整了整领子已经聚在了石碑前面帮忙。
林宽招呼来了身后的林立,“去楼上给大哥找出来他那套黑色的中山服去。帮大哥换上。”
刚好三十分钟,林枫换好了衣服,石碑上,单莉华之墓的右边,已经多了四个清秀有力,更有血有肉的字,【林枫之妻】。
谢然还在拿着羊毛笔仔细扫着石屑。
“怎么?你不会对山妞也是有感情?平时话没说过,也打算去她的葬礼?”林宽只瞥了一眼谢然,哈下腰,背上了林枫。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你最好别在这儿冷嘲热讽,免得招报应。”谢然抬起头,回答的永远是斯文儒雅,句句占理,让人,至少让冷诺恨不起来。
“阿宽,让他去吧。穆然的葬礼他没赶上,谢思进有他自己的心思。”林枫拍了拍林宽示意他推过来轮椅赶紧出门。
既然是下葬,没人再耽搁。
谢然的卡车把林家一家人拉到了墓地。一路无话。
谢然最后下了车,他转身沉声问,“大庆,真的什么也没查到?”
“谢哥,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同一件事儿让你问几次,这还是头一遭。□□白道这两天我跟兄弟们都跑遍了,知道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跟你说成车轱辘话了。”大庆还打算继续解释,谢然已经暴躁地跳下了车,猛一甩车门头都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