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然声音嘶哑:“我告诉你她在哪儿,你该感激我。还在这跟我耗时间?我有的是时间,冷诺有没有这个时间我可就不知道了。”
林宽松了手,厉声厉色道:“冷诺本来今天身子就不好,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儿……”
“那你就来掐死我。我跟你哥一样,穆然走了,早就活够了。”谢然嘴一咧,话接的利索,嘴角的血迹抬手一擦,根本就不在乎。
林宽接过谢然递过来的纸条头都不回地走了。
老槐树后面,等了又一会儿的人这才站了出来,手一推,又一次掐着脖子把谢然按在了树上。
“大庆,你他妈别瞎激动。把手松了。”刚刚还浑然不在乎的谢然这次两只手都用上了,在已经掐红了的脖颈上试图掰开大庆的手。
“谢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丫头片子了。今早你不是说的好好的么,让我好好照顾她。”大庆脸上的肌肉横向挣了起来,虽然手松了,依然笑的邪性。
谢然难得语速也快得惊人,他推了把眼前比他高半个头,身形壮实的男人,“大庆,我跟你说说了多少遍了。我改变主意了。拼北港,那个冷诺是两把刷子,她是有实力的,我们能用的上……”
叫大庆的男人朝着谢然脚边空吐了口痰,“得了吧。谢哥。我大庆手上人命不少,不在乎再多几个。穆然姐还没凉透呢。你倒是心硬的比死人还快。”
没等谢然张嘴,大庆又往前上了一步,“你为什么非得告诉他,你明明知道我就是看他林宽不顺眼。我照顾下那个小丫头怎么了,给她送个高学历的小白脸,够给她面子了。”
谢然伸手抵在了大庆胸前,“大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能不能不疯了。你给林宽戴了绿帽子,冷诺那个小丫头那么有个性,她怎么还会再信我。我的心硬了?你的心被狗吃了么?我对穆然是个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穆然嫁人那天,我就把自己结扎了,你要是个男人,你就……”
扑通。大个子在老槐树下跪下了。
大庆抱着谢然的腿低下了头,“谢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错了。我都听你的。这次是我傻了,我瞎特么做主了。可是,林宽他就算赶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什么叫来不及,你说清楚。”谢然伸手去扶起大庆,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大庆没敢抬头,低声说:“那个高胜林,他爹是个赌徒,凭着儿子好学历,借了一屁股的债。他是为了还钱才进了姓金的外包队。只要能勾上钱的,那个小白脸人魔鬼样其实什么都敢干。”
谢然不再沉稳了,他又急又燥连声追问,“大庆,说重点。你干什么了?”
大庆这才缓缓抬起头,跟谢然实话实说:“我给了他五千块,给了他一包药,告诉他今晚不把那个娘们儿操了,就把他剁了。告诉他若是成了,回来再给他五千。”
谢然没喘气地追问:“高胜林答应了?”
大庆人高马大,声音却蔫了:“他把药扔了,狂笑着说,一个小丫头小菜一碟,他高胜林睡不上的女人还没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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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路灯,没有路标,还没建成高速的一千公里黄泥路上,林宽把摩托的转速拉到了极限。
第74章 血迹
凌晨三点。
延山油田招待所楼下。
摩托的引擎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摩托是撞着树, 刮着墙皮停下来的。
林宽摘了头盔,好像他是个石雕的冷血,浑然不觉胳膊上已经被蹭掉了皮。
渗出来的血被他跟汗水一起随便一擦, 便从摩托上飞跨了下来。
林宽把手心的汗水在裤子上随便蹭了蹭, 刚刚握成的拳, 被他强行伸开了五指。
仿佛听见了随军时的立正哨声, 他把两只手紧紧贴在裤线上,绷直了。
不然,他握紧了拳头, 真像一把锤子, 能把人砸的脑浆迸裂。
林宽一路上脑子里反复重复着小时候大哥一直叮嘱过他的话:如果眼睛被蒙了雾水,千万别握拳, 阿宽是个善良小勇士, 是英雄克赛,拳头不能对着比自己弱小的人。
林家三个伪兄弟,年龄各差十岁。
林宽上小学那会儿, 林立还在吃奶, 林枫已经工作。
虽然是三个兄弟的家庭,可在学校,他一直是一个人。
没有兄弟姐妹一起上学,却从来没受过屈的恐怕除了林宽, 再没第二个人了。
他从小生的壮实, 人不但长得高也是肩宽体魄特对得起他这个名字。
二年级的时候, 相处久了, 大家知道了他是个没妈的孩子。
几个男生凑在一起, 鼓足了好大的劲儿,才齐声喊出来, “没妈的野娃子就是野蛮猿人。”
后面的话没等说完,林宽第一次抡起了小拳头。
就仅仅是砸在墙上的一拳,让刚刚还满脸嬉笑的几个男生吓尿了。
大冬天,几个人就那么齐刷刷的尿了一地。
从那以后,不用动手,只要往哪儿一站,林宽就令人望而生畏。
这些年过去,明明一副硬朗帅气的脸,林宽却从不自知。他暗自以为自己的脸真就是能让人吓尿。
想护着冷诺,又怕吓到冷诺。
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真怕会在冷诺面前把那个傻逼男人锤成肉饼。
林宽深吸了口气,在招待所门前轻轻敲了敲,没人。
又加了些力度敲了敲,依旧没人。
他问过谢然给的名单上所有的人,就在绝望的时候,最后这个油田的赵总清楚的告诉了林宽冷诺的住处。
他住过国营企业的招待所,知道晚上没有人会突然入住,所以一楼这个时间是没人坐岗的。
既然人在这里,林宽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了。
他后退几步,看了眼三层楼,十二扇窗户。有两扇窗透着幽暗的灯光。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夜,林宽又退了几步,猛然一个助跑,踩着墙壁就敏捷地爬了上去。
不是脱逃的爬墙虎。
林宽像攀岩的猎豹,浑身每一块肌肉都跌宕起伏,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抓住了二楼的栏杆,林宽脚底,也仿佛有猫科动物的肉垫,轻巧敏捷却没有杂音。
他一扇扇窗户查过,在栏杆之间徒手跳跃。
寻他最爱的妻子,即便朗月时而被云遮,再微暗的光也足够了。
找到了,三楼第二间。屋子里的台灯亮着。
已经适应了黑暗,猎豹的眼睛此时敏锐可怖。
他看得清楚。
床上蒙着头的女人正是他的妻子。
因为袅娜纤细的腰肢,因为白皙柔滑的脖颈,更因为在两着之间,是一件红色文胸。
这是百货店里的限量款。他送给冷诺的。
被子卷成一团,只盖在了冷诺的头上。
冷诺换上的是浴袍,却是松开了唯一让衣衫合拢的带子。
红色的胸衣,乳白色的底裤,都不足以让林宽驻目。
因为底裤下面,映着一抹清晰的绯红。
——是血迹。
这方血迹,连着冷诺的底裤,染红了白色的浴袍,渗到了旁边浅蓝色的床单上。
林宽的双眸此时已寒光渗人,他抬手狠狠的抹了把脸。
双脚勾住栏杆,两只手用力一拉,铁栏杆弯了。
林宽五指伸开,单手贴在玻璃上,没有任何声音。
一掌按下去之后,整个玻璃粉碎了。
他把胳膊伸进去,打开了窗户的插销,纵身一跃,已经落在了冷诺的枕边。
他忍了那么久,跨下火烧火燎的滋味儿他从来都只是一个人咬牙扛着。
可他未曾真正碰过的妻子,如今已经染上了血。
她痛吗,看着好痛的血;
她脏了,看着好脏的血;
……
林宽不敢往下想了,他一秒钟都不敢想,不敢耽误。
他怕自己不清醒了,刚刚被玻璃划破了的手心,已经刺不痛他了。
他握上了拳,狠狠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腹部。
呜——一声闷响。
林宽轻轻掀开了盖在冷诺头顶的被子。
一张娇媚如妖的脸此时红的发紫,果然是冷诺。
林宽在掀开被子的一瞬间希望他认错了人,可是他没有。
他把没有受伤的左手伸进自己腰间暖了暖,才扶上了冷诺的脑门儿。
滚热的烫手。她发烧了。
林宽赶紧帮她合上了浴袍,又重新盖上了被子。
林宽慌乱中,没忘左右看看,但并不见屋里有别人。
“冷诺,冷诺,能听见吗?是我,林宽。”他心痛的无法呼吸,贴着冷诺的耳廓,一遍遍柔声呼唤。
作为一个医生,他需要镇定。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忘记那一抹血迹。
“冷诺,别怕,我先帮你降温。”林宽又一次俯下身,贴着冷诺的耳朵,一遍遍重复着。
“林枫,”冷诺张嘴了。
林宽心里一颤,没注意到冷诺下面的唇动。
“我们成了。北港的钱,我凑到了。”冷诺这句无声的宣告,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她说完这句,嘴角竟是扬起的微笑,笑的灿烂,笑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