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当太后 (雁于飞87)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雁于飞87
- 入库:04.10
汪舜华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
皇帝回宫已经很不早,汪舜华叮嘱儿子:“你舟车劳顿,先回宫歇着;明儿一早接受群臣朝贺,咱们再慢慢说话。”
皇帝告退,临走时,朝她深深地作揖。
第二天,举行了大朝会,接受朝贺。
回到本仁殿,皇帝破天荒和母亲说了很久的话,详细汇报了此次南巡的经过和见闻;虽然汪舜华早就已经得到消息。
不全是夸耀天下富足太平景象,也不全是揭露贪腐横行民不聊生;而是肯定了这些年来的发展成果,指出了存在的种种问题:天灾依然严重,尤其是黄河治理、海塘治理仍然任重道远;百姓终日劳作却只能勉强温饱,富商巨贾却一掷千金;商业繁荣,很多农民开始逐利,动摇农业主体地位;士子好发议论,流于空谈;地方军队腐化堕落、战斗力低下等等。
他甚至说到民间流传的笑话:“正统末年,隐皇帝、王振、喜宁一起落水,谁会得救?”“大明”。
“有个老头不小心掉进河里,大喊救命;岸边人来人往,可没人理他。于是他急中生智,大喊:‘王振是奸臣!’立刻就被捞起来送衙门了。”
“景泰初,瓦剌战败退军,世宗皇帝献俘阅兵。被俘的有乱党、麓川军、瓦剌军,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汪皇后问:‘怎么这两个人比瓦剌军还可怕?他们是谁?’世宗说:‘是太上皇和王振。’”
“建极初年,于谦启奏:‘太后,我朝已经实现了大同。’太后问:‘何谓大同?’于谦答:‘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太后不解;于谦说:‘士绅各取所需,百姓各尽所能。’”
“地狱有个规矩,谁在人间害了人,被害人的血将淹此人。玉帝到地府视察,发现血只浸到王振的腿。责问阎王问到:‘他害死这么多人,怎么血只及腿呢?王振回答:‘因为我站在隐皇帝的肩上!’”
有的是多年前的笑话,有的是新近的。
皇帝说的爽朗,汪舜华也笑出声来,果然,苏联笑话永不过时。
当年土地清理,难免得罪士绅阶层,光编童谣是不够的,自己那点文采想要流传开简直痴人说梦,礼部翰林院乐府那帮人也别指望了,曲高和寡都是小事,别整出高级黑低级红就有乐子了。
于是把东厂提督找来:“你们去各地侦察民情,顺便到茶楼酒肆说几个故事。”
东厂锦衣卫和各级官员回京觐见,自然也会提到风俗民情,也因此这些笑话越传越广,几乎街知巷闻,当然传着传着,难免主角的名字换了;皇帝从前也听说了,没当回事,如今却觉得有意思了。
末了,还是说了句:“以前在宫里,常听人非议母后擅改祖制;这次回去看了,听了,才知道母后真的了不起。这些年国力强盛了,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臣总算明白,临行前母后为什么要让儿臣多到市井坊间、田间地头去看看。”
皇帝不是一个感性的人,要他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容易。
汪舜华静静地看着儿子,等他说完了,终于露出笑容:“说得好,你这次出巡,是用了心的,母后欣慰你看到了这些。”
皇帝看着母亲:“母后?”
汪舜华道:“还记得出发前母后跟你说的话吗?这江山早晚是要交换给你的。你是大明的掌舵人,一定要清楚底数,才能明确目标,把握方向。”
这么些年来,汪舜华和皇帝第一次进行了谈心谈话。
说来好笑,这是她每年都要和重臣做的,却从没有和儿子静下心来谈过;所以有时候她会想,不怪儿子怨恨她。
那天,汪舜华说了很多,从成婚开始,到如何辅佐世宗扳倒隐帝——这些皇帝都是知道的;但是知道事件的过程和谋划的过程那是两回事。
皇帝实在没有想到,要除掉伯父那样丧师辱国的败类,居然也要花费如此多的心力。
汪舜华摇头:“你想的和你父亲一样简单。如今回头想,隐帝就是堪比宋高宗的昏君,可是当时大家只会想他是好的,只是被王振带坏了,王振死了,那个好皇帝就会回来——他君临天下十五年,宫里宫外、朝廷上下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要让他们背弃旧主,做得到吗?”
皇帝满不在乎:“那就杀了他,难道那些人还敢造反不成?”
汪舜华一叹:“可是你父皇不那么想,那毕竟是他亲哥哥。”
皇帝道:“父皇就是太重感情了。”
汪舜华道:“你父亲重感情,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坏事。”
这么些年了,她始终忘不了那天景帝的眼神。如果他心肠再狠一点,再果决一点,也许就没有今天的她了。
皇帝不知道这些事,汪舜华也不想让他知道。只是说:“如果当时先帝狠下了决心,除掉了隐帝,下面未必会服气,除非连他几个儿子一起杀了,否则等他一撒手,搞不好趁着主幼国疑,为旧主报仇;即便他们憋着不搞事,后来改革的时候,也必然拿着这个大做文章。”
皇帝不说话了。
汪舜华说这件事,并不是炫耀当年计谋的高明,而是要告诉他一件事:“这世上能克敌制胜的从来不是阴谋,而是阳谋。阴谋有迹可寻,是有破绽的,可以防备;阳谋是随势而动,随势而发,无迹可寻,无法破解。当年对付你伯父,不是靠阴谋诡计,而是和他当面锣对面鼓的争取人心。人心是最大的政治。人心可用,人心必用。人心向背,关乎事业成败,关乎盛衰兴替,关乎生死存亡。你身为皇帝,主宰天下,一定要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和使命,维护最广大的人群的利益;或者说泽披天下苍生,才能长远。”
这话在后代是说烂了的,但皇帝听得很认真,他想到了于路上看到的百姓,有光鲜的,也有穷苦的;有相貌英俊的,也有丑秽不堪入目的;有才气出众舌灿莲花的,也有笨嘴拙舌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有学富五车锦绣文章的,也有祖宗八代都不识字扁担倒了不知是个一的;有老实本分到挖自家黑历史的,也有一肚子花花肠子甚至满腹坏水的。
但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大明的臣民,他的子民。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这是他在文华殿念书的时候,老师们最多提到的。
这也是他在群臣奏疏中最多看到的。
如今,汪舜华则告诉他:“这句话应该是帝王行为的准则,但是你首先要知道,什么是民——士农工商四民这谁都知道,但是一直以来,朝廷的政策真的是惠及到每个阶层的百姓吗?该怎样做才能最大限度的惠及到百姓?”
这是汪舜华第一次系统的总结和反思改革。
她跟皇帝谈到她接手的这份家业,谈到了她的蓝图和路线图;也谈到了当时的思路和举措。
皇帝简直不知道,要有这么多的铺陈,难道不是圣旨一出,莫敢不从吗?
汪舜华笑:“如果天下的事,都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最大的问题,就是生来就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一切;甚至还没懂事,就拥有了绝对的权力。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就好在名分早定,名正言顺,他年一旦亲政,就可以顺利接手整个朝廷,没有任何人敢出来挑战你的权威;坏就坏在你太高高在上,天生就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凡事皆有自主,就可能视臣民如同草芥,甚至一心追求高大的事业而忘记了百姓的生计。这是有前车之鉴的,不去说秦始皇隋炀帝这样的,也不去说唐高宗唐玄宗这样的,这都太久远了。你伯父就是如此。你能说他不聪明吗?至少没人认为他是个傻子;你能说他凶残暴虐吗?好像也没什么像样的事迹。他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太以自我为中心,只记得自己的身份,却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只想着建功立业,却不知道兵者国之大事,轻率出征,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就可以吓退敌军,建立不世之功业,结果全军覆没,自己落得被俘的下场;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壮烈殉国,也不失为一条汉子,可是他呢?居然率敌叩关,置祖宗社稷、天下臣民于不顾!我岂不知道蝼蚁尚且贪生?可他不是蝼蚁,是口含天宪的皇帝,他的一句话,可以兴邦,可以丧邦。就这时候了,还不知醒悟,还要怀念王振,就因为王振跟了他多年,就可以枉顾他给国家带来的惨烈后果;就因为于谦、郭登等人曾经拒他于门下,就不管他们是社稷功臣,心心念念必欲处之而后快,这哪里是一个皇帝应该做的?”
“再往前说,建文帝能骗取太祖皇帝信任,宁可舍弃自己亲儿子也要把皇位传给他,他难道是个傻子吗?辅佐他的黄子澄、方孝孺、铁铉都是饱读诗书,一身正气,又能说就是奸臣吗?怎么那么大的家业,就守了四年?还是说削藩从根子上就是错的?都不是,就是太迷信权力,以为凭借皇帝的身份,就可以枉顾祖宗家法,枉顾世道人心,一意孤行。太祖尸骨未寒,就直接拿人儿子开刀,也不讲究方式方法,直接不给人活路。——你想想,这样的人,即便拥有九五之尊的身份,下面真的会服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