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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朝当太后 (雁于飞87)


  戴荃实在听不下去,挥手吩咐人驱逐出去,劝道:“那妇人不知道是谁家的钩子,圣上不必理会她。”
  于冕也劝道:“今日难得出来,圣上还是欣赏这秦淮河的夜景,不要被这种顽劣之徒败坏了兴致。”
  皇帝道:“当年安国公到广州办案,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光景?”
  于冕叹了口气,细细的说起来;皇帝皱着眉头不说话,君臣不觉踏步到甲板上。
  听于冕说完,皇帝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张老汉一大家子,三十亩田地,每年才出产多少?每个月用度才多少?怕十年粮,也比不上这些人一顿饭。”
  于冕奏道:“圣上能这样体恤臣民,自是国家之幸。”
  皇帝苦笑:“母后每每教导臣下,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不知道能做到的又有多少?”
  于冕道:“创业难,守业更难,信乎不谬。”
  君臣正在感叹,突然小黄门奏道:“临船几个读书人,求见公子。”
  戴荃道:“胡闹,不见。”
  皇帝止住:“他们怎么想到见我?”
  小黄门禀告:“说是听船上有人吟诗,极其高妙,所以求见。”
  皇帝一怔,问左右:“适才谁在吟诗?”
  转头吩咐:“既然是读书人,那就见见吧。”
  小黄门退下,不多时候,果然进来四个衣服锦绣的书生,后面还跟三个佳丽。
  当时叙礼,那四个书生都是南京国子监的太学生,一个叫做童透,字博达;还有他的同窗陶贤,字会言;李范,字子叹;吴渊,字慎之。
  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青春美貌,然而皇帝扫了一眼他们背后的女子,皱了皱眉头。
  这几个人原先看船上戒备森严,只道是大户人家;如今看皇帝高高在上,竟不起身相迎,旁边两个坐着的老头也不过微微点头;立着的小老头倒还好些,偏没胡子,吩咐设座,却是末座,只道是哪家富豪的公子,不懂规矩,心中不快。
  怏怏的入座,自有人上茶,只是朝最后的吴渊挤眉弄眼的,勉强忍耐,问皇帝的姓名。
  戴荃道:“我家公子姓朱,本是南直人氏,后来祖上随太宗皇帝迁居北京。此番到江南经商,听说秦淮河风光秀丽,所以一游。”
  那几个人听说,了然的一笑,童透道:“原来是商人,是远道而来,那很该好好游一游这秦淮河。”
  李范笑道:“适才我等泛舟湖上,听见船上有佳人吟诗,极其高妙,所以冒昧打扰,不知可曾扰了朱公子的雅兴?”
  便听得屏风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皇帝听李范吟诵:
  秋月秦淮岸,江声转画桥。市楼临绮陌,商女驻兰桡。
  云里青丝骑,花间碧玉箫。不知桃叶水,流恨几时消。(于慎行)
  他一脸心驰神往的陶醉:“真真是好诗,不只是哪位佳人作此绝句?朱兄好福气啊。”
  皇帝皱着眉,听戴荃悄悄禀告:“刚才是皇后殿下见秦淮河景色秀丽,有感而发,不想被人听见。”
  皇帝道:“见笑了,刚才是拙妇见秦淮河景致秀丽,所以班门弄斧,不想为尊客所闻。”
  四人自然大出意外,尤其吴渊,肉眼可见的失落。
  毕竟是体面人,四人连忙告罪。
  皇帝也没怪罪,于是问起:“你们莫非也是携家眷出游的?”
  几个人相互一笑。
  童透笑道:“贤弟真是……游秦淮河哪里有带着家眷的?何况我等都是寄居南京读书,怎么可能带家眷?”
  皇帝有点明知故问:“既不是家眷,这几位姑娘该如何称呼?”
  李范笑道:“这都是南院绣云楼的名姬。”
  皇帝道:“既然是绣女,如何出来陪客人?”
  李范笑道:“贤弟好痴呆,那绣楼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汪太后自诩圣明,可知道青楼换绣楼,妓女变绣女,不过是朝廷少收些银子罢了。”
  皇帝听出他口气里的不屑:“你似乎对太后很是不满。”
  李范笑道:“牝鸡司晨,女主乱国,从来是不会错的。”
  童透止住:“咱们今儿夜游秦淮,只谈风月,不谈风云。”
  皇帝吩咐准备酒菜,自己坐了上首,吩咐礼亲王和于冕下首坐了。于冕本不敢入座,但有君令,只得谢座,也不敢磕头,只是以手指在桌上敲三下代礼。
  童透等不知道是什么礼节,皇帝对岳父的恭敬小心很是满意,嘴里说着:“不过是催促下面上菜快一些而已。”
  四个人面面相觑,看这家的体统,女婿坐在老丈人上面,显然是暴发户的嘴脸,偏偏那公子年少貌美,衣冠整齐,并非轻狂之徒;岳父恭谨小心,不露声色,也是大家做派。
  别真碰见了贵人吧?
  许是因为刚才漏了嘴,这几个人极是小心。
  不过等酒菜上来,尤其酒过三巡,也就松开了。三个女子被打发到邻座上去。皇帝饶有兴致的和他们说起各地的风俗民情,没想到这个富家公子居然有些见识,四个人转而亲近起来,也就抱怨起来,开始怀念从前的光景,尤其是秦淮河从前的太平锦绣;继而说到从前国子监的轻松惬意,又说到田赋,都是怒发冲冠的:“汪太后真是俗不可耐,居然把几两银子看得比人才还重!想当年苏州的一个举子名满天下,本来已经考中了解元,自负才高,只少交一文税钱,官府不开证明,跑去闹税被革了功名,当时民间盛传:‘解元不值一文钱’。”
  还要抱怨:“如今朝廷明明缺官,汪太后只为节省田赋,居然每科只取200人,剩下的全让学生支撑,简直岂有此理!”
  接着又说起某某才子因为宿娼被拿,革了功名,落拓江湖。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当年隐帝就是没看错她,这个汪太后,就是堪比王安石的祸水!”
  皇帝握紧了酒杯,这件事他说不知道,那是太假了。当年从北直隶开始,汪舜华命地方官将拖欠粮的造册上报,不问文官武将、品级出身,亦不分欠数多寡,凡钱粮未完者,皆被革去功名出身,组织抗税的,依法严办,共计黜降三千余人,称为“奏销案”。江西、浙江、南直等地,士绅几乎被清理一空,导致朝廷选人青黄不接,至于牵连亲朋家眷被发配边疆的,数以万计;并下令,此后官员拖欠税款的,由地方官直接上报朝廷,朝廷来追讨。
  用这种方式,朝廷终于收到了田赋。当然,其中肯定砸中了不少花花草草,比如有人专门投资欠税的士子,或者恶意放高利贷,甚至有士子自杀抗议,被民间报纸大肆宣扬,并被改编成戏曲,传唱一时。
  然而皇帝记得母亲的话:“只要有了功名,就可以减免赋税。朝廷已经给了他们优待,为什么还不知足?减免了田赋都不能过日子,那那些不能减免田赋,还要缴纳租子的,他们又该怎么过日子?”
  座上的一个女子不依了:“太后怎么祸水了?她老人家是个大大的好人呢!若不是她,我还在江山船上卖笑呢。”
  陶贤嗤笑了一声:“你如今在秦淮河就不是卖笑了?”
  那女子咬了唇:“这是我自己命苦,父母早逝,要养三个弟弟妹妹,不得已流落此地;当年太后已经饶恕我们,脱去了贱籍,让我们上岸做普通的老百姓,不必再世世代代为奴为娼。”
  她垂下泪来:“你们生来就有的,只是我命苦,盼了多少代人才能有今天,可惜,还是把握不住。”
  她语音凄切,到底昂起了头:“不管怎么样,我很感谢汪太后,她给了我做人的机会。”
  皇帝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名叫娇杏的女子一眼。比前日扬州那些绝色美人,她只能说清丽,却更可人意。
  陶贤已经喝得微醺了,指着娇杏道:“你们这些女人,就是欠管教。稍微有点机会就了不得——告诉你,汪太后又怎么了?皇帝陛下已经年长,早该亲政了,她把持朝政不放手,到底意欲何为?”
  童透也喝醉了:“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当吕后甚至则天呗。”
  于冕终于忍不住:“太后已经说了,她对皇位没有野心。”
  童透道:“那只能骗孩子,没有野心,干嘛不早点还政?——不过她好日子也不多了,快六十的人了,还能蹦哒几年?皇帝怕是对她早就有怨气,等她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就由不得她了。她能改祖制,难道皇帝不能改她的制度?真以为自己是太后千千岁呢,可知道上面还有个万岁万万岁。若是都能长生不老,古往今来哪有这么多事。”
  陶贤笑道:“不,是事情更多。一个个都长生不老了,太子们只怕都等不及要做皇帝了。”
  众人都笑。
  然而皇帝笑不出来,所以民间尤其士大夫就是这么看待母后和他的吗?
  听着童透等人说着皇帝这些年和太后的冲突,其中有真有假,虚虚实实;还说到了新近颁布的《皇室典范》,就是太后为了保护皇后,只怕皇后的地位岌岌可危;又说到了于冕把儿子打发到海上去,估计就是想给于家留棵根苗;太后一直对于家特别关照,尤其对于谦,据说没有出阁前就会背诵于谦的诗文,这两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前些年可是闹得轰轰烈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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