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也是个硬气的,当初一分钱没有被赶出来,靠着给县里的成衣铺子做一些绣品艰难地赚点口粮。现在坚决不肯再重新回到老裴家。
这些年,她多难也走过来了,硬是从来都没低过头,也没道过苦,没道理她日子眼看着要好了,还要回去被老太太拿捏,给那一家子当牛做马,再让他人来分一杯羹。
然而一直这么闹腾也不是个事。
裴止珩主动去找村长,可以将村子里的一些地寄在自己名下免去税负,但是在说的时候,他故意透露出,他们母子二个人单势薄,无法与裴家整个宗族对抗。
村长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场就表明了态度。
“你爹当初本就不是老裴家的人,当年受灾,你祖父祖母都饿死了,徒留你爹一个娃娃,村里收养了他,是老裴家孩子死光了,想要找个养老送终的嗣子,所以才将你爹抱回家去。
你爹十岁就出去给人当学徒,出去赚钱贴补家用了,哪个对不起他们,他们还在你爹尸骨未寒的时候,丧良心的把你和你娘赶出家门!裴家还要不要脸了!他们再来找你,你就和我说,我让我三叔去找裴家族叔去说道说道。”
裴止珩一个人就能给村子里免八十亩的税,他直接将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拉到了他的阵营里。
裴家宗族哪怕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只能默不作声了。
然而裴老太太却很不敢信,她又开始打起了其他歪主意。
打算将自己兄弟家的孙女塞过来,通过姻亲关系拿捏他。
谁成想,她还没来得及动作,梅开二度,裴止珩竟然和他爹一样,一声不响地娶了隔壁阮秀才的女儿为妻。
昨天邱阳的事情一闹出来,老裴家今天就听到了风声。
但是因为官差来了,他们怕惹上官司,就一直没上门。
直到今天确定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老太太才急匆匆地带着侄孙女上门。
她兄弟家挺穷的,家里孙女一大把,一听说老太太要给家里的孙女说的婚事竟然是个秀才公。
哪怕续弦也乐意,巴巴地把人送了过来。
老太太这次是一定要逼着裴止珩把阮娇休掉的,她不信他宁愿顶着个绿帽子,也不想换个黄花大闺女当媳妇。
她骂的痛快,阮娇听着脸就黑了。
她冷笑了一声,几步上前,看着裴老太太,冷声道:“可不是你们老裴家作孽!我公爹刚为国捐躯,你们就将我婆母和尚在襁褓的夫君赶出了家门,这是人干的事吗?我劝你最好小心点,多修修口德,不然丧良心的事儿做多了,小心遭报应。”
听到阮娇的话,老太太的脸顿时就绿了,颤抖着手指着她,“三郎,你就让那贱妇这么骂我?我可是你奶奶!还咒我遭报应,你个水性杨花的小娼妇,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老太太就朝着阮娇扑了过来,高高扬起胳膊,想要扇她耳光。
阮娇微微眯眼,手上捏着的小石子,不被人察觉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飞了出去。
老太太“哎呦”的一声,腿一麻,不但扑通一声跪在了阮娇面前,脸还戗在了地上,磕掉了半截牙。
阮娇故意惊讶地捂住了嘴,语气惊愕地脱口道:“哎呀,我就是随便说说,怎么就……”
她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是却意味深长。
所有人都忍不住顺着她的话深想。
唯独裴止珩,余光扫到她眼底盛满了笑意,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移动了半步,站在了她的前面。
第8章
老太太这一下摔得不轻,半天没爬起来,因为断了牙,一嘴的血,血淋淋的看着有点恐怖。
村子里的人本来也都是穷苦出身,迷信的厉害,看到这一幕,被阮娇的话一带,当即就一个个的变了脸色。
有嫂子心思浅,当场大嗓门就喊了出来,“这该不会是遭了天谴了吧?”
她这话音一落下,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老太太好不容易爬起来,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闪过了恼怒之色,“呸!你个嘴碎的,再敢胡咧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那嫂子平日里就掐尖要强,不是省油的灯,哪里忍得了老太太这么当众骂她,也当场呸了回去,“呵呵,你问问大伙,这不是天谴是什么?你这就是丧良心的事儿做的多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老太太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嗷的一声扑过来就撕扯那之前开口说话的嫂子。
俩人顿时撕打了起来。
别看裴老太太年纪不小了,打起架来一点不吃亏。
不过和那嫂子关系好的人见不得她吃亏,借着拉架的由头上前,按住了老太太,让她吃了不少亏。
等村长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闹哄哄的,俩人滚得一身泥,头发都扯掉了一把。
村长当即脸色一板,沉着脸呵斥,“不像话!都是死的吗?还不赶紧给我拉开她们两个!”
这时候众人才不再闹着玩似的拉架。
俩人一分开,老太太当即拍着大腿就哭喊了起来,“哎呦,欺负人了,一大村子的人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我这儿媳妇孙子就站在一旁看着!这是要逼死亲奶奶啊!”
老太太这话才刚一出来,村里人顿时就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哎呦,还儿媳妇孙子,当初是你们开了祠堂把人家给划掉了,更何况人家裴大柱可不是你亲生的,你算哪门子的亲奶奶!”
“可不是,当初裴大柱死了的消息才刚一回来,一大家子就吃相难看地把人孤儿寡母给赶出了家门,一文钱不给,大冬天的,要不是我们大家伙心善,肯收留他们母子二人,倒今天他们母子二人的骨头说不定都化成灰了。”
村里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当年老裴家做出的那不当人的事儿全都揭了出来,哪怕是过去十几年了,村里的老人也都记得真真的。
老太太这些年来闹,倒是也练就了一张厚脸皮,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指着裴止珩,哭道:“三郎啊,你怎么能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你亲奶奶吗?我出去,如今外面都骂你千年王八万年龟!说的那个难听,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说你娘给你娶了那么个糟烂的玩意,这不是毁了你吗?”
老太太一把将旁边眼睛都快要黏在裴止珩身上的侄孙女扯了过来,“你看,春草可是你言伯伯的孙女,能干利索,还好生养,长得也周正俊俏,奶奶给你找的这个媳妇,不比阮氏那个水性杨花的玩意强!”
李春草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含羞带怯,眼里跃跃欲试充满了期待。
若是能嫁给裴止珩,哪怕是日子苦点,也比回她家强。
不然若是回去,她爹肯定要把她卖给老鳏夫赚聘礼了。
裴母的眉头皱得死紧,别说她家三郎娶亲了,就算是没娶,也轮不上已经断亲的裴家插手。
裴止珩淡淡地看了老太太一眼,余光都没分给李春草半分,声音有些冷,“我倒是不知道外面都有哪些人说我,不如老婶子指给我都有谁,让我也好……一一去拜访一下,毕竟这案子到了县里,官老爷都没说什么,我就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知晓的这般清楚,比官老爷还要厉害。”
裴止珩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落在周围的人的耳朵里,一些私下说过什么的人,脸色顿时就变了又变。
毕竟这事儿,谁没在背后讲过两句。
若是裴止珩真的追究下去……
裴止珩没管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又道:“至于我娘子,就不劳烦老婶子您操心了,岳父不但对我有知遇之宜再造之情,更是对我们家有救命之恩,我与娇娘琴瑟和鸣,夫妻和睦,裴某断是不会因为那起子小人的构陷之言,就丧良心的做出休妻之举的。”
一句老婶子,一句小人构陷,再来一句丧良心,直接把老太太给说的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连一开始情意缠绵地盯着裴止珩的李春草都变了脸色。
阮娇站在裴止珩身后,看着裴老太太她们两个的脸色,顿时没忍住乐了。
裴止珩要也太损了。
他不承认两家的关系就算了,他还故意叫裴老太太婶子,硬生生把他自己给抬高了一个辈分,顺便还拉踩了老裴家的名声。
两家早就已经断了亲,裴老太太冲过来逼着人家休妻,本来就不占理。
再加上村里人担心裴止珩真的会追究当初在背地里嘴碎讲阮娇坏话的人,或者娶了那个李春草之后,就偏向了老裴家,把免税的地换成裴家宗族的,于是纷纷出言帮忙挤兑老太太两个人。
老太太虽然不甘心,但是二对一村子的人,还是气弱。
见目的达不成,她就想要从裴家刮下一层油水再走,不然就不依不饶。
看着她那副混不吝的样子,裴母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刚想说什么,却被阮娇给拉住了。
阮娇拉着裴母的手笑了一下,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又软糯又好听。
“娘,您的伤还没好,郎中可是特意交代了说吹不得冷风,得躺在床上好好养着。您何必和不相干的人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