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买东西,阮娇有点馋了,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吃肉,她拉住了裴母的胳膊,“娘,我和夫君一起去吧。”
裴母的目光落在她头上草草包裹的伤口处,背对着众人,有些肉痛的掏出了半两银子塞进了阮娇手里,“让三郎带你去县里的医馆瞧瞧。”
这半两银子,还是裴母绣了好久的帕子,才慢慢攒下的,原本是留着给裴止珩交束脩的。
但是现在还是儿媳妇的身体更重要,银子没了还可以再攒。
阮娇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最亲近的长辈就是老院长了。
不过末世开始的时候,院长被丧尸咬死了,只剩下她和甄娴玉两个相依为命。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长辈的爱护了。
她没想到,自己穿个书,竟然在裴母的身上,得到了像母亲一样温柔慈爱。
她忍不住心里有些异样,低声道:“娘,不用了,我好着呢,不用看,而且就算是看的话,我也有银子。”
裴母摇头,轻轻地在她的脑门上点了点,“你傻是不是?你有那也是你的嫁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用了?你现在是我李雯娘的儿媳妇,我哪能这么苛待你?传出去,别人还不得戳我脊梁骨啊!”
她这个儿媳妇温温柔柔的,看着就跟软包子似的,竟然傻乎乎的要把嫁妆钱拿出来?
女人的嫁妆多重要啊,这可是立身的根本。
她怎么能这么傻?
不过想到她从小没娘,亲爹又是个端方的秀才,娶的那个后娘虽然是个好的,但也粗心,怕是真没人教她。
想到这,裴母一阵心疼。
日后,她得多教教她,哪有给人家做媳妇这么傻的。
哪怕三郎是她儿子,她也得让娇娘多长几个心眼!
她儿子是个孝顺的,但是日后对媳妇是不是个好的,她也不敢保证,毕竟负心多为读书人,她这个当娘的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娇娘靠谁都不如靠自身立起来。
“你自己的银子拿好,如非必要不要动用。三郎这人冷淡惯了,也不会说什么贴心话,我这个当娘的,信他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人!但若是他敢嫌弃你,你也跟娘说,娘帮你教训他!老裴家竟出畜生玩意,他裴三郎要是敢随了根子,我定然一棍子打死他!”
阮娇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裴母竟然是这个画风。
“三郎他娘,咱们该走了!”村里赶车的老刘,在一旁喊道。
裴母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懊恼,“唉,瞧我这记性,早上一急,就忘了带绣好的帕子了,不然还能让你们卖掉。算了算了,你们两个快去吧,早去早回,回来的时候,别舍不得银子,你这头伤得这般厉害,让三郎花钱,让你坐车回家。”
裴母说完,就急慌慌地走了。
村里人见她一个人过来,顿时有些惊讶,“三郎她娘,娇娘咋不过来?”
裴母摆摆手,“她不跟咱们一块回去了,昨晚上她疼得烧了一晚上都说胡话了,我让三郎送她上医馆瞧瞧!”
阮娇站在原地,周围的风冷飕飕的,但她的心却热了起来。
裴母攒的钱也不多,家里穷到都快揭不开锅。
没想到她竟然愿意拿出半两银子给她看伤,甚至还不允许她动用她的嫁妆银子。
只是银子赚了就是花的,放在那只会吃灰,而且她以后是打算和裴止珩和离的,现在他们两个就是个挂名的虚假夫妻,她没脸吃喝看病都用人家的银子。
一百斤的米大概三百文钱左右,想到家里的米缸,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拿了二两银子出来,塞给了身旁的青年。
柔软的指腹擦过他有些粗粝的掌心,一股奇异的麻酥感迅速传遍全身。
裴止珩愣了一下,眉头紧皱。
阮氏这是干什么?
当街勾引他?
结果下一秒,就感觉手里被塞进来一个硬物。
他垂眸,展开掌心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块二两的碎银。
他沉默了片刻,掀起眼帘,看向她语气很淡,“何意?”
他还不至于到动用妻子嫁妆的地步。
阮娇在他身边小声道:“多买一点粮食吧,不然根本不够吃,我和娘都伤了头,你的身体不是也还没好?等会儿割块肉,咱们一起补一补。你要是觉得用我嫁妆难受,那……这是我借给你,按照一天五钱利还好啦。”
裴止珩:???
好家伙,赌坊放高利贷的东家,都得夸她会做生意!
第7章
裴止珩看着她一脸复杂,他那么聪明敏捷的脑子,此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他眼睛眯了眯,眼底情绪一瞬间翻腾,不过最终他只吐出了三个字,“不用了。”
阮娇被他看的一脸莫名其妙,觉得自己也没得罪他,还好心地借了他钱。
她不理解,没有接他塞回来的银子,一双眼水灵灵的,认真看着人的时候,清凌凌的仿佛什么都无处遁形,清澈的见底。
她的语气有点软,还带着几分疑惑,“为什么啊?”
裴止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薄唇一勾,语气非常自信,“我还不起。”
阮娇:“……”
厉害了。
所以还不起,为什么那么自信?
*
两个人米面一共花了半两,又花了二十文钱割了一斤肉。
阮娇怕被郎中看出自己伤恢复的异常,坚决不肯去看伤,最后裴止珩无奈,给她抓了一些药。
小夫妻两个乘着牛车,一路无言回了家。
却没想到,才刚到家门口,就看到院子外面围了一圈人,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妇人的呵斥声。
裴止珩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没等牛车停下,就跳了下去,大步进了院子。
围着看热闹的村里人一看见裴止珩回来,就自发地让开了一条路,“三郎回来了!三郎你快进去劝劝你奶奶吧,你娘还病着,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
阮娇跟在他的身后,也追了上去,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一脸尖酸刻薄的老太太,正站在院子里,叉着腰,指着裴母的鼻子骂。
裴母之前伤了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扶着门框没什么力气地靠着,“你不用说了,我是不可能答应的!我们家早已经被除族,三郎的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老太太听到她这话,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人拦着,她是真的能冲到裴母的旁边,狠狠地扇她两个巴掌。
“我就知道你这个克夫的扫把星没安好心,你个丧良心的,这是打算让我们家大柱绝后啊!当初大柱就是被你给克死的,现在你又弄了个水性杨花的小贱货回来霍霍我孙子!我们老裴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你这么个东西进门!”
阮娇听着,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冷意,这个时候,她也想起来,这老太太的身份了。
是裴止珩的那个极品奶奶。
裴老头和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膝下的老大老二老三皆因为饥荒都夭折了。
裴老头和老太太年纪大了,又膝下无子,担心以后绝后老了没人送终,于是就捡了个爹娘都死了的孩子当嗣子。
一开始倒也是当做亲生的真心疼爱,然而没过多久,老太太忽然发现又有了身孕。
就像是沙漠里,忽然找到水的旅人,老太太那时候已经四十多了,拼着一条命将那孩子给生了下来,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着。
小儿子因为从小就疼宠着长大,所以油嘴滑舌格外混不吝。
天天哄着老两口把好东西都给他,还给他们洗脑四哥不是亲生的靠不住。
没过多久,老两口心就偏了,看老四怎么都不顺眼,一门心思不想要他,觉得他想跟他们的宝贝亲儿子抢夺家产。
但是当年养这孩子的时候,可是在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的应允下开了祠堂上的族谱,现在无缘无故的把人除名,族里第一个就不答应。
老两口没办法,而且老四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他能干脑子活会赚钱,看在银钱的份上,老两口一时半会的也就没非要闹着把人扫地出门。
甚至为了将他抓在手心里,老太太还想要将自己娘家的侄女塞给老四做媳妇。
哪成想,老四是个有成算的,救了受难的裴母之后,竟然请族老做主把人给娶回了家。
老太太差点没气死,看裴母就不顺眼了起来,一门心思地为难她。
不过裴母也不是什么任由人拿捏的性子,两个人隔三差五的争执,她从来没在裴母的手里捞到过好处,不过,好歹老四赚的银子都在她手里捏着,她倒是也就忍了。
本以为这日子就这么鸡飞狗跳的过下去了,却没想到朝廷突然征兵,老四走后,没几个月就送来了死讯。
家里一下子没了一个赚钱的人不说,还附带了两个拖油瓶(裴母和两岁的裴止珩),老太太顿时就不干,闹了起来。
一顿折腾,最后在族老的见证下,裴父的名字不但被从老裴家的族谱上划掉,裴母和尚在襁褓的裴止珩也被赶出了家门。
按理说,两家人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
然而当裴止珩被阮秀才惜才,收为学生读书之后,老裴家的态度就变了,族里人也不愿意失去裴止珩这么个能飞出山沟沟的金凤凰,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裴老太太来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