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招毙命的毒辣。阮烟罗心底暗道。
“哟,失手了。”楚行南松手,任由澹台绰的尸体从他掌下毫无声息地滑落,抬眸时那双素来风流冷峻的桃花眼底隐隐映着红,那是鲜血的颜色,他这话是对着澹台绡说的,不过澹台绡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当中回神,只笑,“那样也好,免得日后本王再动手了。”
“区区番禺也敢称王。”楚行南收起长/枪朝澹台绡飞绞着掷去,红缨长/枪行动诡谲,最后以速度见长的澹台绡竟未来得及收手便被楚行南的长/枪一整个掼伫在地。
大约是解决了其中一人后,楚行南便不必再分神,于是打斗的动作也快上许多;而澹台绡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楚行南可是被围困了一天又一夜!
怎么还会有这样惊人敏捷的身手与力量?!
遑论他方才还利用澹台绡和澹台绰二人进攻时的破绽,设计先杀掉了一人。
楚行南一步步逼向前来,原本饱满整洁的发冠此刻已经有些歪斜,几缕长发自额角垂落,悠悠轻拍在他被溅上血迹的面颊,他长睫下的眼眸充满杀意,俨然一副嗜血修罗的模样。
他的磷光甲上布满血污,可这怪物竟然一点伤都没有受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剧情我真的写着写着就邪魅一笑,忍不住对自己说,鬼扯什么呢饱饱。
ps:想改个书名叫《一枝秾华》怎么样呢!
第66章
阮烟罗见状,找了个更隐蔽的地方蹲下,她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虽说初秋河水寒凉,在她身上源源不断地汲取着热量,但同时她体内又无端地生发出些热量,直到将她的衣料蒸干。
这系统关键时刻还挺靠谱。阮烟罗满意地点点头,再从石缝中探出脑袋去时,后劲却忽然感觉到一阵拉力,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被提溜了起来。
“啊!”阮烟罗惊呼,手忙脚乱地往后脖颈处按去,却听见男人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呼吸之间抖落几分微不可闻的疲惫,“再乱蹭就该把衣服也弄脏了。”
到时候又要娇娇气气地指使他去寻衣裳了。
熟悉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却因为太过思念而意外地听起来有些陌生,男人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些,大约是很久没有喝过水了。
阮烟罗鼻子一酸,多日来的心惊胆战与委屈疲惫此刻如潮水一般席卷心间,楚行南松了提溜着她的后领后,阮烟罗顺势转过身,柔软轻薄的纱裙翩飞擦过冷硬的铠甲。
澹台绰的尸首仍在远处,他的眼角瞪得极大,仿佛极不甘心地在质问苍天,一代枭雄,何故陨落至此?
澹台绡被方才楚行南三招两式打得溃不成军,只好使了蛊拖住楚行南的脚步仓皇败逃。
而阮烟罗看见那张原本清隽俊秀的的面庞此刻染上了可怖的血渍,嘴角还有些微的擦伤,嘴唇因极度的干燥而起皮发白,原本一丝不苟的鬓发此刻也毛毛躁躁的,自额角垂落的长发轻轻拂过阮烟罗长而卷翘的睫毛。
阮烟罗的睫毛微微一颤,下一刻豆大的眼泪便滚了出来,她的鼻子塞着,声色在此刻听起来又柔又软,像是一只狸奴毫无防备地展露自己的肚皮给眼前人。
继两位领阵主帅一死一逃后,南疆与北邙余孽的联军也没了士气,仓皇鸣金收兵。
楚行南环顾过周遭狼烟一片的战场,确认安全后,这才垂首小心翼翼地拂过阮烟罗的面颊,然而他手上尽是血污,脏得很,于是又只敢隔着一段距离轻轻擦过她的面颊。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极易碎的瓷器一般。
“重郎...”阮烟罗垫脚伸手又想去勾他的脖子,然而这一次楚行南却率先退下一步,皱着眉有些严肃,“我身上都是血,脏。”
阮烟罗扫了眼沾满血污的战甲,双手捧起他的手掌,在手背毫无芥蒂地轻轻落下一吻,“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楚行南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两下,他垂眸状似不经意地掠过方才被阮烟罗吻过的手背,温暖而坚定的力量随着二人交握的手掌不断传递,他惶惶疲惫的心竟也寻到了一处归宿,他难得笑了出来,“让你在家好好待着,怎么这般闲不住?”
楚行南知道阮烟罗是个有主意的,若是她想,她有百种法子跑到战场上来;他此刻也不想绷着张脸问责她些什么,毕竟她向来不守规矩不是吗?
她这一路上,定然吃了许多苦,他心疼还来不及。
这样想着,楚行南的心又软和许多,他脱去上半身的盔甲,着手在胸襟上擦得差不多了,这才从怀里仔细地找出了一方绣帕,认认真真地擦过手上破皮的地方,这才伸手牵住了阮烟罗的。
而阮烟罗一见楚行南怀里的绣帕就觉着分外眼熟,等她仔细辨认过帕子上的豆蔻折枝纹后,才发现这不是她许久前被楚行南扯坏的一件小衣?
阮烟罗又羞又气,耳朵尖尖一点胭脂红,娇艳欲滴、妍丽可爱,她一把抢过这方绣帕,颤着手磕磕绊绊道:“你...你,这等...闺房里的,你怎么能拿来,做这个呢?!”
当时楚行南说会补好还给她,原本阮烟罗也只当他是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可现在...他竟然将它补成手帕带在了身边,真是...羞煞人也!
楚行南垂眸,神色有些微妙,他忽然低头在阮烟罗脖颈间轻嗅了一口,“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男人湿热的吐息近在耳畔,细细密密地笼罩在她肩头那一块玉凝似的细腻的肌肤上,阮烟罗微微颔首,有些生涩地开口,声音细细的,“我也想你。”
不远处的副官何遂忽然与陈烈好似起了争执,楚行南遥遥一望,阮烟罗推了推他,“你去看看吧,现在正是要紧时候,军心涣散就不好了。”
楚行南点了点头,“营帐在山腰,你先过去,好生休息。”
等天一擦黑就把你送下山。楚行南这样想着,望向阮烟罗的眼里又细细密密涌上许多不舍,转眼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其实阮烟罗与楚行南彼此心知肚明,二人现在面对的不是什么心怀鬼胎的叔父姨母,也并非勾心斗角的美人蛇蝎;而是如虎狼一般、真刀真枪上阵的敌军。
并且二人心知,他们胜算渺茫。
正是这样,他不能放任阮烟罗和他一起身处这样的险境当中,这不是他想要的。
阮烟罗点头不语,含着笑送他走出一段距离,随后转身往山腰走去,拐过路口不过两三步,阮烟罗脚步虚浮,她再也撑不住了,扶着路侧的树干骤然吐出了一口血。
看样子流云也已经逃出了队伍,澹台绡回到队伍当中看着人去楼空的马车,定然恼羞成怒,摸出子蛊想要狠狠地折磨她。
阮烟罗大口喘着气,靠着树干缓缓坐下,她能感受到体内五脏被反复冲撞、碾压的痛感,但很快就会有另一股力量去修补、补充进入她的身体。
两股力量就这样在她体内不断地交织、此消彼长,不断斗争。
又靠着树干休息了一会儿,大约是澹台绡也不想就这样把她折磨死了,于是停了手,阮烟罗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气色。
预言曾说楚行南会死在少年帝王的剑下,如今看来,那剑所指的,不是真正的剑,而是借刀杀人。
事情的走向与话本所说的不尽相同,即便她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也无法推断出少年帝王的那把暗剑藏在哪里,但这一次,她不会再让楚行南成为少帝打造盛世的殉道者。
阮烟罗感受着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战事紧急,直到日轮迫近山头,阮烟罗也没能等到楚行南。
阮烟罗左右环顾了一圈,帐篷里头陈设简单,只有最基础的生活用品,战事图画了一张又一张,阮烟罗只在案几的小角落里发现了一块吃了一半、已然硬掉的馍馍。
显然只是吃几口应付着。
平时金尊玉贵养着的王爷,到了战场上连饭都不好好吃。阮烟罗心里头骤然涌上一股酸涩,她伸手将地上的图纸一张张捡起来。
【叮——检测到弑王任务进度百分之九十五、百分之九十六、百分之九十七......】
识海当中系统11的声音忽然出现,阮烟罗浑身一震,脸色霎时一白。
她摸索着起身,不顾三七二十一往山下冲去,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然而还不等她的目光锁定楚行南,一只大手霍然蒙住了她的口鼻,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恶臭扑来,她整个人都被人带着转过了一圈。
头晕眼花之际,她听见身后的男人突然大喊:“楚行南,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阮烟罗辨出了声音,绑架她的男人居然是陈烈。
是楚行南的副官,陈烈!
映入眼底的是从山脚下烧起滚滚的浓烟,弥山亘野,还有火光夹杂其中,炽热迫人的焰色席卷了山脊半边天,像极了阮府被抄家那日的惨相。
北邙余孽与南疆联军趁着夜色擦黑再度偷袭上山,弥天的火雾里,阮烟罗指尖冷得发颤。
高鼻深目的南疆战士与北邙余孽混做一道,手持砍刀、长剑,在战场上拼杀得分外勇猛,而之前由楚行南领着造下的道道防线在火光的席卷当中燃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