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没想到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阮烟罗拍门,“流云!流云你在吗!开门,快开门!”
贴身侍婢守夜轮值是规矩,虽然阮烟罗在停云居已经废了这条规矩,但因为阮烟罗的身孕不过一月,胎象尚还不稳,是以流云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在外头守完上半夜才去休息的。
“没用的。”此时冯执素以及从被褥当中挣扎了出来,阴恻恻笑,“外面那碍事的丫头已经被我解决了,下一个就是你,阮四!”
阮烟罗心里一凉,“什么意思,你对流云做了什么?!”
“你腹中胎儿克死了我的孩子...我今天就要你们偿命!”冯执素说着横过匕首往阮烟罗的方向捅去。
阮烟罗侧身躲过,将半月桌上的果盆往冯执素的方向掷去,“冯执素你清醒一点,害死你孩子的人不是我,王爷已经在查幕后黑手了,假以时日一定能还你个公道!”
岂料冯执素不躲也不闪,直直站在原地,仍由那果盆砸向她的小腹。
阮烟罗吓了一跳,却听冯执素接下来继续道:“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孩子已经死了,吾已矣夫!”
她凄凄地笑了,随后有些癫狂地道:“可是你怀孕了,凭什么?凭什么你从一开始就能获得王爷独一份的恩宠,而我却只能在这阴冷的后宅当中孤独终老,甚至还要自己下贱的从前遭人耻笑,明明你也曾是贱籍!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冯执素说着不管不顾地朝阮烟罗的方向冲去,即便手上的匕首因为手腕遭受重击而被摔落在地她也顾不得了,正面迎着撞击来到了阮烟罗身边,下一瞬她伸手掐住阮烟罗的脖子,将阮烟罗的上半身扣出了窗外。
“唔...”阮烟罗挣扎着,在暗处的手默默摸到了腰间的匕首。
“你知道那孩子有多么金贵吗?!你们母子俩纵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冯执素眼里的泪扑簌簌地掉落,阮烟罗敏锐地察觉到了冯执素话里的关键词,于是她腕间一翻,将匕首柄重击在冯执素的肚子上,趁她吃痛松手的间隙逃了出来。
“什么金不金贵的,都是王爷的孩子,你的孩子金贵,难道我腹里的孩子便不金贵了不成?!”阮烟罗试探着套话。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冯执素,她迅速地从地上爬起,凄厉地哭喊:“不一样!不一样!”
“他的父亲可是天子啊!他是要当皇太子的!而我,我也会被扶为皇后!我会成为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和你们这群汲汲营营、勾心斗角一辈子都只能为臣为妾的人不一样!我是要成为这个天底下顶顶尊贵的女人的!”
阮烟罗闻言震在了原地,黑亮的瞳仁在一瞬间括弧许多,禁不住喃喃,“天、天子?”
她怀上的竟然是天子的孩子?
阮烟罗不禁回想起冯执素怀孕始末发生的事。
难怪,难怪。
难怪楚行南一点都不兴奋这个孩子的出现;难怪当时焕颜粉的种种证据都指向冯执素,她却还能干干净净地从这件事里被择出来;难怪事情败露后她却一反常态趾高气扬地游走在王府中,甚至连娜珠尔她都敢去招惹。
原来是因为她肚子里揣了一块免死金牌,搞不好这孩子日后还能成为她平步青云的宝贝。
“是啊,你说你该不该死。”冯执素再度扑上前来,“我要你给我儿偿命啊!”
苍白瘦削的手指在夜里像是话本里头浑身白骨的妖怪,屈起手指直往阮烟罗的面门掏去,还不等阮烟罗拿出匕首,斜里忽然伸出一只大掌强硬地钳制住了冯执素的动作,任她如何挣扎、捶打,可男人岿然不动,最后男人一记手刀劈下,将冯执素劈晕了过去。
“王爷?”阮烟罗轻声唤了一句,“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楚行南松开冯执素的手后转过身,发现阮烟罗的眼里亮晶晶的,像是两枚静水映月的琥珀,嵌在精致小巧的脸上,一切都那样正正好。
“本王若不来,恐怕今日冯执素手上便要多出几具人命官司了!”楚行南冷声。
阮烟罗点了点头,仿佛没瞧见楚行南眼下的防备,从善如流道:“原来是王爷不放心罗罗一个人睡啊,那不如王爷今晚便留下来陪罗罗睡吧。”
“本王不过是恰巧路过。”
“知道了知道了。”
“本王公务繁忙得很。”
“嗯。”
“......”
——
最后二人时隔多日,终于再度同榻而眠。
可阮烟罗翻来覆去,最后忍不住小声道:“王爷,您睡了吗?”
回答她的是平稳的呼吸声。
阮烟罗不管,继续自顾自道:“方才冯氏说,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她是疯了吗?如果说这是真的,那王爷岂不是当了冤大头?”
身旁的呼吸骤然乱了一节,但还是没说话。
“可冯氏又是如何认识皇上的呢?王爷这帽子戴的真是憋屈,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对方偏偏是九五之尊,王爷这下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你还睡不睡?”
他来这里是就寝、顺带看看这个女人有没有悔过之心的,现在倒好,她不仅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甚至还、还不知死活地插刀!
“王爷。”岂料阮烟罗忽然翻身翻过了他们之间隔着的楚河汉界,软软的身子环过他的,温热的吐息在他胸膛游走,轻软的嗓音如纱幔吹拂,“王爷放心,罗罗心里只有您一人,罗罗是绝不会背叛您的。”
终于说出了一句像样的话......
还不楚行南欣慰,他就见阮烟罗的小脑袋忽然冒起,“所以...王爷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冯氏的孩子不是您的呀?”
楚行南僵硬地摁着阮烟罗的头转向另一侧,硬声硬气道:“本王从未动过她。”
哦...这么说来,楚行南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了。
可冯执素又是怎么和皇帝......阮烟罗还想再问,可楚行南却好似洞悉了她的想法一般,冷硬拒绝,“不许再问了。”
不问就不问,阮烟罗翻了个身又从楚行南的怀里滚了出去。
楚行南:......
“罗罗知道后来我们带回王府的琵琶弦是没毒的。”阮烟罗还是开口了,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般剐蹭着楚行南的心。
“这表面是皇上予罗罗的恩赐,实则他也明白王府上下只有冯氏会使弦弄弦,是以这是皇上想赐给冯氏的,他想先稳住冯氏,好让她在王府安心待产,对....”后面的“吧”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阮烟罗忽然想到楚行南不让她再提问的事,生生咽下了。
楚行南扭头睇了她一眼没说话。
而阮烟罗却好似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道:“王爷也顺了皇上的意,顺水推舟便把这琵琶弦送进了清柿园......”
说到这里,阮烟罗霍然哑了声,瞳仁微微扩散些许,思绪似乎有些发散。
楚行南见状,疑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作者有话说:
王爷,您睡了吗,我睡不捉。
第60章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阮烟罗竟然能凭自己的所见所闻将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拼凑得如此完整,如此...接近真相。
阮烟罗却好似忽然起了劲,掀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楚行南见状,下意识极伸出手去护着她的腰。
“皇上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无声无息做掉冯氏的手段多了...”阮烟罗联想到宫宴那日遇到的、被楚行南称作“疯女人”的云安妗,福至心灵,“王爷,云妃娘娘应当是如今最得皇上青眼的后妃了吧?”
楚行南不置可否,“怎么?”
“可肚子竟到今日也没动静?”
楚行南动了动胳膊,将姿势由躺改为枕,“她从前被人下了重药,怀不上孩子,就算是侥幸怀上了,也会流产。”
这话从前听倒也没什么,可如今阮烟罗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听着便格外敏感,她下意识将手护在了肚子上,又想到这样子的宫廷秘辛,楚行南竟然能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以云安妗对楚行南近乎病态的迷恋,只怕更隐秘的消息他也知道了吧!
努力忽略过心里头那股悒悒,阮烟罗继续推测,“云妃娘娘善妒,可皇上却因为种种原因奈何不了她,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冯氏有了身孕,为了保全这个孩子,所以皇上迟迟都没有将冯氏接进宫。”
“这也是之前冯氏去威胁侧妃的原因,宫里头迟迟没有动静,冯氏也是心急,便想借宫宴的机会进宫面圣;而皇上从王爷您这儿知晓了冯氏的小动作,便以罗罗为名,暗中赐下琵琶弦去安抚冯氏。”
“皇上眼下虽年富力强,可毕竟膝下迟迟无子,倒叫朝堂之上流言蜚语愈传愈烈...而皇上迟迟不把冯氏接进宫的缘由,除了面子上过不去与云妃娘娘之外,恐怕还是因为皇后,庶长子的存在礼法不容,但他若是嫡长子,那么一切便显得极为正当且自然了,那么皇上的意思便只有——去母留子。”
“去母留子的益害比量可远比处死一个不安分爬床的贱籍女子重要得多,因此罗罗觉得那琵琶弦没有毒。”
——其实是阮烟罗倒推了整件事的始末,系统11会在附有剧毒的琵琶弦出现时自动提醒,但当她第二次在自己房内见到那琵琶弦时,系统11却没有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