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步摇孟闻秋记得,是二哥送的,原身嫌弃不大好看,转头顺手给了孟怜玉。
孟怜玉觉得她将步摇给自己的时候,就像是随手打发的奴婢,她当初看着这只蝴蝶步摇,最后憋着一口气放置在妆匣中一直没拿出来戴过。
今日为何要戴在头上,又恰好被踩断,未免太过巧合。
孟闻秋眯着眼打量了她几瞬,最后只是无所谓道:“不过是一只步摇罢了,送你了便是你的。你要真的喜欢,拿出去让工匠修一修。”
孟怜玉脸上悲戚的神色一僵,最后扯了扯嘴角:“姐姐说得是,姐姐大度,是妹妹狭隘了。”
“你以为我会恼火?”
若是按照原身的脾气,自然会被孟怜玉惹得发怒,可她打错了算盘。
“怎么会……”
孟怜玉低头端起茶盏,掩了大半神色,再抬头时,浅笑道:“今日天热,姐姐多喝些莲子薄荷茶。”
孟闻秋时常怀疑孟怜玉是不是学过川剧,不然怎么会变脸如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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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彩头鹦鹉最后被庄夕文得了,她在这群姑娘中年长些,转头借花献佛送给了一位小姐。
曹新瑶又张罗着投壶游戏,小厮们将蹴鞠拿下场,摆上一个精致的双耳贯壶,壶底装了一些豆类,以防箭矢落在壶中又触底反弹。
孟闻秋只明白大概,却不懂其中规则,便偏头朝香兰问道:“这又是什么玩法?”
香兰毕竟不是世家小姐,对这高门贵族的游戏了解不多,便迟疑了一瞬。
随即听见一声嗔笑,旁边的梨花木椅上坐下一人:“能有什么玩法,你瞧,那是筭(suan),计分用的。”
孟闻秋随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处空地上果真放着一只“鹿中”,里头盛放着好些筭。
她又回过头来,望着方才出声的女子,是姗姗来迟中书令的独女叶之筠,方才并未参加蹴鞠游戏,一袭红橙相间的胭脂红樱长裙,正如她的性子一样,凌厉、敏锐。
在女主光环强大的书里,对孟怜玉不喜的人很少,叶之筠算是其中一个。她从前还有意无意地对孟闻秋提起,整个长安城,还没有哪家的庶女代替嫡女的脸面出府结交好友的。
孟怜玉知道此事后,还特意跑到孟闻秋面前哭了一遭,话里话外都是她这个做妹妹的僭越了,可从前的孟闻秋哪里会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也因着叶之筠这话,孟怜玉倒是记恨了她许久,作为书里的女主,以至于最后叶之筠的下场也比孟闻秋好不了多少。
叶之筠与当今太后有些远亲,时常入宫陪伴太后,和孟闻秋年幼便相识,虽说两人算不上什么手帕之交,可在满长安城,能让孟闻秋心平气和坐下来一起说话的可不多。
叶之筠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孟闻秋几眼,继续道:“一人四只箭,若是第一只箭入了壶耳,便是二十筭,第二箭连中壶口五筭,要是你还入了壶耳,二十筭。你要是一箭便没中,那第二箭入了壶口也只有一筭……”
孟闻秋侧耳听着,觉得这投壶看起来简单,却规矩繁多,又忽然犯了懒。
叶之筠一口气讲完,吃了一口茶水才道:“许久没见,太后娘娘前几日还念叨你,怎么今日来这里了?”
两人往常也只是在宫中见面,算算日子孟闻秋的确有一月没出过门了,自从她穿到这本女配书里,为了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废了好一番功夫。
孟闻秋捏着蜜饯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天热,不愿出府。”
叶之筠拿眼睛觑了一眼四周,缓缓问道:“我记得你与我同岁的,今年生辰还未过?”
孟闻秋点点头,两人都是十六的年纪,不过叶之筠大了三月。
“前两日我入宫,太后还惦记着你的婚事,她老人家说将军府后院没个主事的……”
叶之筠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孟闻秋有些诧异,她忽然开口说这些,想来也不是信口开河。
孟闻秋在脑子里想了想原书里的剧情,十六岁生辰的时候,太后有意给原身定亲,可原身被黑粉作者写的设定是,无脑喜欢男主的恶毒女配。
原身当然想也没想就给拒绝了,就连定亲的对象是谁她都没打听过。
书中的男主是邻国送来的质子江逸亭,两年前新梁战败送来二皇子作为质子,一直养在宫中小院。
新梁弱小,攀附大周朝百姓才得以安宁。
江逸亭不是嫡出,而是妃嫔所生,此人相貌极其俊美,行事也风流,虽说是质子,可两国现下交好,他又十分会摆低姿态。
是以渐渐地皇上并不限制他的往来,就像是皇亲国戚一般,江逸亭时常与那些少爷公子在长安城中行走,也因着江逸亭的面貌还有一张花言巧语的嘴,导致对他芳心暗许的小姐倒是不少。
其中便有孟闻秋和孟怜玉。
不过孟闻秋穿来的时机尚好,按照剧情,原身还没有爱上江逸亭,也没到非他不可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
而孟怜玉和江逸亭,一个是将军府不甘心想要攀龙附凤的庶女,一个是表面翩翩君子实际狼子野心的质子,两个人惺惺相惜,都有共同的目标。
在书里的孟怜玉,和江逸亭狼狈为奸,两人联手将大周和新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后江逸亭吞并大周当上新梁皇上,而孟怜玉顺理成章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孟闻秋这个恶毒女配,被孟怜玉当做垫脚石,最后被一脚踢开,下场凄惨。
想到这里,孟闻秋回过神来,太后定亲可不就是在走剧情了么?
她抬眼望着叶之筠,问道:“太后可是有属意的人选了?”
叶之筠身形一顿,仿佛没想到她会这样询问,不过也就一瞬她便恢复了原样:“这我倒不知,就是听娘娘提了一句,多的也不便再问。”
太后那日问她:“之筠,你觉得我家侄儿方珩舟如何?”
还没等叶之筠答话,她又道:“珩舟今年二十有一,闻秋也快满十六,若是他们俩成亲,那我心里便了了两桩大事。”
第5章
从曹府归来后,隔日一早便有宫里的人入了大将军府邸,是太后身边的女官秀珠。
秀珠说是秉了太后的意思,来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不常见旁人,可这是宫里来的,侍从犹豫再三还是报了上去。
孟闻秋听说的时候,秀珠已经从宝华堂出来了,也就在里头呆了一刻钟的功夫。
本来元山要将她送到门口,秀珠却停了脚步,说是想见见大小姐。
孟闻秋浅浅喝了半碗粥,便擦了嘴去厅堂迎客。
秀珠今年不过二十一,眉眼间有几分哀愁,像是生来便是这幅模样,听闻她早早梳了头发不愿嫁人,要一直呆在太后身边伺候,是以衣裳也穿得素净老成,明明没有比孟闻秋大几岁,却活脱脱像差了一辈。
今日孟闻秋虽说没有打算出门的意思,却依旧盛装打扮,本就相貌娇媚,又在身上穿了一件散花如意云烟裙,虽颜色鲜艳,却和一张脸相得益彰,修长的脖颈露出半截,长长的金镶珠翠耳坠,随着娉婷的步子前后在肩头扫着。
头上一簪一钗,是用玉石、翠羽、金银制成,精美又富贵。
孟闻秋由小桃和香兰一左一右搀扶着,刚踏进门槛,秀珠便双手放在腰际行了一礼:“臣秀珠,见过大小姐。”
小桃性子活泼,得了孟闻秋的示意后,便走到秀珠跟前去将她扶起来:“姐姐怎么来了?”
孟闻秋常去宫中,所以身边婢女和秀珠也都相识,秀珠拍拍她的手,侧头朝孟闻秋道:“太后偶然得了前朝圆慧大师手抄的经文,知道孟老夫人喜欢,便命我送来了。”
孟闻秋掩唇笑了笑:“太后娘娘打理前朝后宫,还念着祖母。”
“老夫人德高望重,太后挂念也是情理之中。”
孟闻秋又忽然想起叶之筠的话,说太后念叨过她,怎么没去宫里,她便问道:“太后近来可好?我前阵子染了风寒,身子不大舒畅,怕去宫中过了病气给太后,后头又天热,整日望着那盘中佳肴也没什么胃口,倒是忘了去见见她老人家。”
染风寒就是孟闻秋拍夜戏回家路上出车祸,然后穿越那次。
即便早就听说了,孟家大小姐生了一场病后,往日嚣张跋扈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可秀珠真真切切见到了,还是不免惊讶。
活脱脱像是换了个人,要不是这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都要觉得孟闻秋是不是被掉包了。
秀珠也在宫中混迹这么多年,又是太后身边的女官,此时面上不显,只道:“太后一切都好。”
秀珠又寒暄了几句旁的,孟闻秋仔细听着,也都一一回答了,只是太后忽然让人登门入府,应该不止是随意说说话这么简单才对。
眼看着时辰也不早,秀珠再没打太极,直接道:“月底皇上和太后要带着各位嫔妃出宫避暑,太后娘娘的意思想请老夫人也一道前去,老夫人还是不愿出府。想来奴婢回宫也没法交差,大小姐可不能不去。”
每年六月底到皇庄避暑,是大周朝建朝以来不成文的规矩,而皇上也会下旨将亲近的朝臣带去,还有大臣们家中的夫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