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小桃向来不喜孟怜玉,和香兰不同,她的嫌弃都是明晃晃摆在脸上的。
萍儿却一改往日的疏远,笑着走上来挽着她的手臂:“气什么,大小姐也不差那一件衣裳穿。”
小桃有些不喜她贴着自己,到底看在孟怜玉的两分薄面上,忍着没将她推开。
孟怜玉也走近了,嘴角挂着笑意:“说她们两句就罢了,下次必定不敢,正好我打算去永宁院坐坐,你要是害怕姐姐骂你,我替你解释就是。”
孟怜玉说完便走在前头,小桃被萍儿拉扯着,只得一起跟在她身后,不过脸上依旧气呼呼地。
萍儿觑了她一眼,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有些试探着道:“小桃姐姐,大小姐不顺心打骂你了?”
小桃听后皱了眉头,却也没有多想,朗声道:“咱们做丫头的,被小姐骂一骂不是很平常的事。”
她盯着孟怜玉的背影,觉得这二小姐还真是无孔不入,又懊恼恨自己方才在浣洗坊发了火,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尤其是在二小姐的衬托下,自己就像个恶毒的丫鬟。
萍儿心底冷笑,看来二小姐真是没猜错,却故作镇定地安慰着她:“大小姐脾性向来如此,你都伺候多少年了,还不清楚么?”
小桃轻咬了咬下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明明方统领对大小姐这样好,大小姐却对方统领的死无动于衷。
萍儿像是和她十分热络的样子,亲昵道:“小桃姐姐,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可以常来我们长怀院坐坐。”
小桃急忙摆手:“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我们小姐脾性好待人温和。”
小桃懒得解释,低着头不说话。
萍儿以为她是默许了,便又开口道:“小桃姐姐,我记得太后娘娘想给咱们大小姐定亲的,这方统领突然没了,可怎么是好。”
她说完又极快地捂了嘴:“呸呸呸,是我多话,小桃姐姐可不要放在心上!”
小桃看着萍儿的脸,心底又蹿起来一股无名火,道:“大小姐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她声音没有刻意压制,所以孟怜玉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依旧是温柔小意的模样:“怎么了?萍儿你惹小桃生气?”
萍儿刚要反驳,却又想起方才二小姐说的话,便道:“是我的错,小桃姐姐要怪便怪我吧!”
孟怜玉也道:“小桃,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从来不护短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小桃却像泄了气一般,从萍儿手里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不是什么大事,下回可不能胡言乱语了。”
孟怜玉招招手:“萍儿你可听见了?那我们便走吧。”
小桃觉得她们主仆两人都是油盐不进的主,可回永宁院就这么一条路,只好硬着头皮同行。
刚走出浣洗坊大门没几步,萍儿却又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小桃姐姐,你可别同我置气,我嘴笨得很。”
“行了行了。”
小桃万分不耐烦,萍儿却像没看见一样,低低道:“本来我还以为方统领这事是假的,真是可惜了……”
“天灾人祸,谁又躲得了呢?”小桃叹了一口气。
“二少爷在后山受了重伤,方统领又……我家小姐有些担心二少爷,怕他知道做什么傻事。”
小桃撇了她一眼,冷哼道:“此事当然要瞒着二少爷,要是让他知道了,那不得出大乱子。”
萍儿微微惊讶:“啊?此话怎讲?”
“算了,跟你说也不懂。”
小桃一路上没再吭声,萍儿这会儿也识趣地没再贴上来。
三人一路走到永宁院,孟闻秋没想到这时候孟怜玉会来,她正要入宫见太后。
“姐姐这是……”
“你来有何事?”孟闻秋又重新坐了下来,不答反问。
小桃已经麻利地开始端茶递水,孟怜玉双手握在腿上,局促道:“我方才去了浣洗坊,遇到小桃,想着好久没和姐姐说说话,便一起来了。”
孟怜玉亲自去浣洗坊,是常有之事,所以孟闻秋并不意外。
她又重新问道:“姐姐有事要忙?”
孟闻秋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你坐坐吧。”
孟怜玉像是不敢看她:“我倒是有事想求姐姐。”
孟闻秋面上不显,只道:“你说说看,我要是帮得上便帮了,帮不上你便另寻他人。”
“祖母和嫂嫂张罗着想给我说亲,只是姐姐你知道的,我还是想在府上多待两年,多陪陪我姨娘。”
孟闻秋挑了挑眉,表示在听,她又继续道:“姐姐是嫡出和我不同,要是姐姐愿意的话,到时能不能替我说几句。”
“祖母是长辈,我自小没了娘,长嫂如母,她们两人决定的事,我却没立场去置喙。”
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
孟怜玉也十分识趣:“还是谢过姐姐,姐姐有事我就不叨扰了。”
她坐下来茶水都没喝一口,便又匆匆离去了。
第45章
孟闻秋和叶之筠入宫时,已经快午时了。
早前给太后递过帖子,所以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进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太后下榻的寿华宫。
太后依旧正襟危坐,就连头发丝儿都没有乱一根,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眼底的哀伤,仿佛几日不见便老了十岁。
叶之筠平日惯会惹人笑语,此时也觉喉头哽咽,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太后先招手:“你们快坐。”
孟闻秋也垂着眼睛,和叶之筠一同红了眼眶。
“难得你们有心,来看看哀家。”太后盯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皇上和皇后这两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正想着要怎么瓜分彦修手里的兵权。”
“姨母,有我叶家还有孟家在,自然不会让他们得了逞。”叶之筠咬着一口银牙,愤愤道。
孟闻秋也道:“虽说事出突然,可我爹也并非没有万全准备。”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太后用手扶着额头,手肘轻轻靠在扶手上,“我曾经在兄长坟前说过,一定会照看好彦修,却沦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地步。”
“今后到了地下,都没有脸面见我方家列祖列宗。”
叶之筠气得险些拍了桌子:“冯詹易这个该死的,要不是因为他……”
太后也脸色铁青:“放任冯家多年,这次我一定要让他们给彦修一个说法。”
冯詹易此次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密谋杀害孟行章,惯得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了。
秀珠上前来给太后揉着额角:“娘娘保重身子。”
孟闻秋低声道:“方统领的棺木还在府上,不如等出殡后再从长计议,让他们小人得志,气焰嚣张也不过这几日了。”
太后点点头:“闻秋说得没错,无论如何也要先让彦修安息。”
叶之筠紧抿着唇瓣,不知该如何宽慰,方珩舟是太后亲侄,又在朝中地位非同一般,损失了他的确要伤筋动骨。
于私于公,太后应该有伤心的权利。
太后又道:“皇上有意将新梁那公主赐给冯家。”
叶之筠十分惊讶:“什么?和亲公主不进宫,倒赐给了皇后的弟弟。”
孟闻秋也有些意外,不知这事是江逸亭自己提议,还是皇上或者皇后的意思。
“谁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不过那个江逸亭,近来处处都有他的身影,兴许不愿再坐质子,倒是想做军师。”太后冷笑一声,带着些悲怆。
“那便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姨母,你真以为他们冯家看得上江逸亭一个质子?”叶之筠也嘲讽笑道,“他想讨好冯家,甚至不惜用上自己妹妹,到头来他会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孟闻秋琢磨半晌,开口道:“那位公主毕竟是新梁人,让他们娶回家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总要比呆在宫中要好。”
叶之筠一点即透,附和着:“那是自然,就让冯家接下这个烂摊子,不是喜闻乐见?”
太后像是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且看着吧,他们也猖狂不了几日的。”
不一会儿,蔡公公在门外求见。
他进门来看见孟闻秋和叶之筠,也毫不意外,朝几人行礼之后,道:“太后娘娘,方才皇上派人来,说是要拟旨给公主指一桩婚事,问一问娘娘的意思。”
虽说早就知晓了,可太后依旧气得不轻:“彦修早晨刚咽气,他便这么着急么?既然他们已经定下,又何必来问过我的意思。”
叶之筠也道:“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
蔡公公又道:“说是要赐给冯家少爷,若是太后娘娘没有异议,午后皇上便会下旨。”
太后咬紧了牙道:“新梁公主知书识礼,冯詹易酒囊饭袋,两人自然相配,这是一门好亲事。”
蔡公公弯着腰不敢接话,孟闻秋便问道:“婚期定在何时?寻常百姓也会合八字算吉时,总不能随便选个日子。”
“回孟小姐的话,说是已经在让司天台算了,宜早不宜迟。”
孟闻秋有些疑惑:“司天台?不是听说他已经向皇上请辞了么?”
“皇上哪里肯让他走.”蔡公公摇摇头,“皇上威逼利诱不让司天台全身而退,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