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珩舟半信半疑点点头:“太后此次对新梁十分不满。”
说是对新梁不满,不如确切地说是对皇上更加上心。皇上频繁有些小动作,太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当真勾结敌国,那此事便变得有意思了。
方珩舟伸手摩挲着袖口,眼底却像有风云翻涌,颇有一种胜券在握,手里拿着鱼竿在等待鱼儿上钩的姿态。
安定了许久,的确有些无趣了。
孟闻秋将他的神色收进眼底,缓缓开口道:“方统领可不能掉以轻心。”
“孟小姐知道我在想什么?”
“一知半解。”
方珩舟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那日礼部尚书找我为了公主一事,他去问了皇后的意思,可皇后态度含糊,倒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那皇后必定是一早就知道了。”
不然以皇后的性子,不可能坐得住。往常后宫若是皇上在哪位妃嫔宫中多去了两次,她便会将人唤到跟前来,读女训、女戒,并誊抄一式两份。
后宫身份较高的妃子不多,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算一个,还有中书侍郎家的嫡女,分别是英妃、丽妃,膝下都有一位公主。
皇后至今无所出,她就算和皇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要考虑子嗣。
孟闻秋大胆的想,虽然原书里并没有这段情节,可这公主来和亲,应该不是为了要进宫的。
她觑了一眼身侧的方珩舟,见他神色坦然,忽然出声道:“方统领兴许是犯了桃花。”
“何出此言?”
“你既未娶妻,又并无婚配,放眼去看朝堂上下,身份年龄能配得上的公主的男儿,也只有你方珩舟了。”
孟闻秋说这话时眼带笑意,眼睫毛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上下扫动,她用一只手撑着脸颊,十分自在的样子,她正对自己的猜测有些得意,像是猫儿愉悦地扬起了尾巴。
方珩舟看她美目流盼,便道:“孟小姐怎么一脸称心如意?”
孟闻秋也毫不掩饰,毕竟看热闹谁都喜欢,方珩舟前脚刚拒绝了一个罗幼音,又来一个新梁公主,她倒想看看方珩舟要怎么收场。
若是自己没猜错的话。
方珩舟却不动声色:“无妨,太后本来就有意要给我和孟小姐定亲,堂堂公主应该不至于会做妾。”
孟闻秋脸色一变,她抬起头来瞪着方珩舟:“你休想!”
方珩舟抿唇轻笑,正当他勾起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时候,孟闻秋伸出手搭上他的肩头:“方统领,你要真是中意我,不如现下去城门外排队,兴许等到猴年马月还是有机会的。”
方珩舟反手将她的手腕捏住,宽大的手掌传来粗粝之感,孟闻秋神色微动,娇俏道:“方统领,你弄疼我了。”
美人杏腮桃颊、红唇微张,方珩舟听到这话非但没松手,还更捏得紧了一些。
屋内香炉里升起一道香烟,又渐渐弥漫开来,围绕在两人身上。
孟闻秋动了动手腕,发觉一点儿都没办法挣脱他的桎梏,便道:“怎么,我说这话,方统领恼羞成怒不成?”
从一开始,太后要给两人赐婚时,方珩舟的态度便十分坚定,他不会娶孟闻秋。
而那日夜里因着罗幼音的示好,又提起孟闻秋来,他破天荒地并未否决此事,心中已经有所动摇。
方珩舟越和孟闻秋接近,便越觉得她捉摸不透,能面不改色说出“方统领心里有我”这话,可笑意未达眼底。
又在醉酒之后将他认错,不知嘴里碎碎念叨的到底是何人,他又觉得心底空了一块,迟迟填不满。
甚至午夜梦回也能见到孟闻秋身穿盛装,打扮得极其娇媚,然后朝他喊了一句方统领,便笑盈盈地走远了。
孟闻秋今日这话带着九分捉弄,也不知是否其中有一分真心。
方珩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孟闻秋见他低头在想什么,便嗔道:“你若是再不放手,弄疼了我,我这人向来记仇得很。”
孟闻秋看着自己细白的手腕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倒是算不得多痛,只是两人此刻太过微妙,方珩舟眸中带着的一丁点儿怒气,她虽不知为何,可总归是因为自己。
“那孟小姐便记着好了。”
方珩舟手下刚松,便大力扣住孟闻秋的脖颈,朝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扯,低头封住了她的唇舌。
第30章
翌日,叶之筠派人来邀孟闻秋前去马场跑马,这时候几人刚用过早膳,徐云蓁见孟怜玉神情期艾,便拿眼朝孟闻秋看去。
孟闻秋自然接收到了信息,便朝孟怜玉道:“你若是觉得无趣,不如同我一起?”
孟怜玉先是一怔,而后惊讶道:“姐姐愿意带我前往?”
孟闻秋倒觉得她近日有些安静,安静得过分了,自从被冯詹易吓得落水之后,便一直本分守在云燕殿。
“是,你想去么?”
孟怜玉手下揪着帕子,有些坐立不安,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答话:“好。”
徐云蓁这时嘱咐道:“皇庄不比长安,你们姑娘家多带些伺候的人,小心磕了碰了。”
“怜玉向来乖巧,闻秋你骑马可别疯跑。”
孟闻秋自小跟着大将军跑马,又有整日带着她鬼混的二哥孟行章,徐云蓁别的不担心,就怕她玩起来收不住性子。
孟闻秋含糊着应了,便和孟怜玉回屋换衣裳。
各国使臣都已抵达华鸣寺,今日皇上会宴请群臣,像徐云蓁和孟闻秋这样的夫人小姐,不在此例。
毕竟这次主要是扬大国威风,再敲打敲打这些小国,所以她们也不必提早梳洗,候着时辰前往传心殿。
孟闻秋换上了一身鹅黄色圆领短袖襦,下身是蓝白相间的圆点纱裙,脚蹬一双棕色皮靴,是牛皮所制。
香兰想着天热,便给她戴了一顶帷帽,是用藤片作为骨架,布帛包裹而成,纱网垂落在肩颈位置,一张艳丽的脸若隐若现,若有微风吹来,便能瞧见樱桃小口、齿如含贝。
两扇窗户都开着,裙摆随风荡漾,衬得孟闻秋更加柔弱无骨,仿佛随时就要被吹倒一样。
小桃紧紧将她扶住,孟闻秋便道:“去看看二小姐换好衣裳没有。”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孟怜玉的声音:“姐姐。”
孟怜玉还没踏进门槛,就看见孟闻秋立在桌前,雪白的肌肤大多都被遮挡起来,只有一双柔嫩细腻的玉手暴露在外,指甲是前两日刚染过的凤仙花,格外引人注目。
孟怜玉脚下一顿,又重新扬起笑脸道:“姐姐今日好看得很。”
孟闻秋客套地也夸了她几句:“那我们便走吧。”
孟怜玉跟在她身后,恨不得将头都埋进脖子里,她总是在孟闻秋面前生出一股无力之感,自惭形秽。
两人到马场时,叶之筠已经独自跑了一圈,见孟怜玉先是狠狠皱了皱眉头,不过倒没说什么,低头朝孟闻秋道:“来得这样晚,过会儿该用午膳了。”
马场约莫有三个足球场那样大,光是圈养的马儿都有五十匹,想来叶之筠早早清了场,所以马场里没有旁人。
孟闻秋没接她的话,接过小太监手里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一匹雪白色的小马。
孟怜玉也骑上一匹棕色的马儿,跟在孟闻秋身侧落后两步的位置。
叶之筠笑了一声:“我可先走了。”
她双腿使劲儿夹了夹马腹,马儿瞬间跑出去十米远,孟闻秋也不甘落后跟了上去。
原身的骑术在长安城都是能排上名号的,而孟闻秋因为曾经拍过古装戏,对马术也小有研究,毕竟一个流量出身的女明星,要想在演艺圈摸爬滚打混出一片天地,除了运气外还有勤勉。
逆着风,两人裙摆被吹了起来,帷帽也半遮半掩,只留下两道倩丽的身影。
孟怜玉先是奋起追了追,可她骑术不精,便被甩在了后头。
叶之筠和孟闻秋并驾齐驱,她开口道:“怎么把她带来了?”
她不喜孟怜玉,是明晃晃挂在脸上的,孟闻秋眯了眯眼睛,低声道:“我瞧她近来安份得很,反正在云燕殿也没旁的玩乐,干脆就把她带上了。”
“啧,你倒是大度。”
叶之筠家中自然也有庶妹,只是庶出不得抛头露面,是功勋贵胄家不成文的规矩,也只有孟家这样好心肠。
要是孟怜玉是个知足感恩的,她也不会这么厌恶,只可惜这庶女眼底满是算计。
叶之筠想着侧头看了一眼孟闻秋,就这么一分神,被孟闻秋赶超了半条马身。
“你最近倒是变得聪明了些。”
从前的孟闻秋被孟怜玉牵着鼻子走,孟怜玉若是在她面前掉一滴泪,便会惹恼孟闻秋,非打即骂的场景落在别人眼底,便是嫡姐在欺辱这个庶妹。
叶之筠是清楚孟闻秋性子的,也只有孟怜玉能轻而易举把她惹怒。
孟闻秋没听清她说的话,耳边只有风呼呼划过的声音,坐下马儿跑得飞快,连马蹄声都听不大清。
叶之筠见她没回话,也不再说,身子朝前微微倾斜,朝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
两人一前一后,互相都不谦让。
就在这时,只听得马儿的嘶鸣声由远至近,然后便传来孟怜玉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