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玉看着自家娘子眸光温软,满是对今后和美日子的憧憬,纤指抚过各式花样,在烛光下愈发莹莹。她笑了笑,为纾意备下温热的饮子,再收拾好洗漱用具便退下了。
“照我说还是并蒂莲好,配上正圆的扇面,便是最圆满的。”卫琅气定神闲地倚在窗边,也不知看了多久。
纾意惊得险些将扇子扔了出去,失笑道:“不是婚前不宜相见吗?怎的又来翻我院墙?侯爷好没规矩。”
他侧了侧头,散落的乌发垂至窗沿,故作轻佻地倚坐于上:“侯爷向来是最不讲规矩的,小娘子快来亲近亲近,想得紧了。”
她抬眼一嗔,将手中团扇覆在他面上,又将那张脸推远,卫琅捧着扇子笑道:“我已请钦天监吏推算过,三月廿八既是吉日也天气晴好,成婚再好不过了。”
他笑意微敛,又道:“岳父刚回京不久我便催着你成婚,想来也太急了些,我现下只想着随絮絮的心思,四月或五月也没什么打紧,多陪陪岳父也是好的。”
纾意望着他面上神色,虽不十分明显但仍有一番紧张且期待的意思,一双眼定定看着她,只等着她口中的答案。
“卫琅,多谢你为我着想,”她启唇道,“幼时爹爹奉命当差,也要三五月才能回来,若是我年纪再小些兴许还能对父亲多几分眷恋。”
“我这些日子在府中看来,也许母亲更需要父亲一些,我与砚清在一旁都有些碍眼了。”她垂眸笑笑,又抬眼看他,“且成婚后搬去侯府,离家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每日都可以回来。”
这意思便是并不介意婚期远近,卫琅将她牵来同坐窗沿,往她手中放了一小匣子蜜渍金桔:“会带我一同回去吗?”
纾意失笑,将他怀中团扇拿了回来:“看你听不听话……”
话音未落,便被他和着月色吞入口中,卫琅想着天上月原是这般滋味,可远远比不上他的心头月。
她满身馨香,丝丝缕缕钻进他的胸腔撩拨,触手之处皆是温软玉脂,着实让人心头悸动不已。卫琅身量高大,俯身而来为她挡去了一片月光,她仰头相凑,感受他此时熟悉又陌生的掠夺,腰后大掌灼热,将她紧紧包裹在其中,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何处不可爱?乌发浓密柔顺,从指尖划过的触感妙不可言,颊边微微丰盈,软肉触在唇边也是惬意至极。
夜间晦暗,看不清她的耳朵是否泛红,可温度确实骗不了人,那片耳垂如玉一般滑腻,让人恨不得侧首品尝。
潮热气息交织,纾意脑中也混沌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软着手脚去推他,连手中蜜饯与团扇也顾不得了,眸中的迷茫神色皆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教他松了手定定看过许久,再探指抹去她唇角那一点晶莹之色。
二人额心相抵,卫琅喉头滚动,嗓音中透着几分沙哑:“我明日便来与岳父商定婚期。”
“絮絮、纾意、我的意娘,”他细密啄吻着纾意的眉眼,“这一刻,我已经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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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琅带着钦天监推算出的几个日子上门商定,夫妻俩看来看去,还是定了三月廿八这个日子,晴而无雨,也不会太热,穿着层层嫁衣受罪。
他喜滋滋地拜别二位泰山泰水,连忙回府写好喜笺,再分送给同袍亲眷,往相辉楼预定那日送入府中来的席面和酒水,还要着人往花局去订下新鲜的时令鲜花作摆设才好。
一应都在有条不紊地筹备着,他心念一动,取了一封喜笺亲自往翰林院去了一趟。
勤王定朝,又是皇帝的心腹重臣,卫琅的面孔自然为人熟识,他身着一身紫袍,在旁人的视线中十分客气地前来寻杨鹤卿杨翰林。
众人纷纷侧目,都想知道这位正得意的朝臣亲自来寻杨翰林做些什么,门前侍从恭敬地将人引至院中与各位官吏见礼,这才将杨鹤卿寻来。
卫琅满面春风,将手中赤红喜笺递上:“某不日便将成亲,三月廿八,还请杨翰林至安乐坊定远侯府卫宅观花烛。”
杨鹤卿僵着一张脸,这人抱得美人归还要特意来自己面前炫耀,实在心胸狭隘又无耻!他却只能笑着将喜笺客客气气地收下:“真是恭喜侯爷了,某到时一定亲至恭贺,还祝侯爷与夫人百年好合。”
他仔细端详了一番杨鹤卿的神情,这才转身告别。
众人见他走远了便纷纷围上来询问:
“鹤卿,你是何时与卫将军有了交情的?”
“是啊,他还亲自来送喜笺,瞧那副热络的口气,想必交情还不浅呢。”
“日后前途光明,可别忘了咱们这些旧日同僚啊。”
他被围在当中烦不胜烦,却又不能急躁发怒,也有翰林以为他好攀援结交高官,不愿再与他来往。
杨鹤卿下值后便去玉楼饮酒,醉后大骂心胸狭窄之辈直至深夜,醒后又扬扬洒洒写了一篇策文,内容正是论何为君子、何为小人,一时传阅甚广。
这事没几日便传至了卫琅耳中,他笑而不语,能将杨鹤卿气个半死让他心情更是好上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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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三月廿五,正是纾意添妆的日子。
林徐二家故旧亲眷的女郎们都前来捧场,好话堆进箩筐来倒,都带着赠给她的新婚贺礼,还未得姻缘的小娘子也来沾沾她的喜气。
卢赵两家的夫人更是与女儿同来相贺,长辈送的贺礼大都实在得很,直接取了金银来给纾意压箱底,小娘子们心思便细巧些,选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来。
“你爱制香,我送你一套碾子香炉,这样你一制起香来便会用到,用起来便会想到我。”
“我阿娘说小孩儿用的东西总是用得上,我便请人打了一套小孩儿用的项圈手镯,好看得紧。”
纾意听此面色微红,刚要成婚便想得这么远了?也只好羞赧着收下。
首饰珠宝原是最多的贺礼,一件件精巧可爱,都是小娘子们一番女儿家的心意。卢雪浓钗环摆设都准备了些,还神神秘秘地将纾意的手抚在自己小腹之上:“我还要送个小孩儿来,教他认你做干娘。”
她十分惊喜,手下动作也精细起来:“你这是……”
这好消息倒这么快,雪浓唇畔满是幸福笑意:“还小呢,阿娘嘱咐我坐稳了再声张,我却忍不住,你便是头一个知晓的。”
两人脑袋都凑作一处,一如幼时说悄悄话那般。
手下绵软的小腹中孕育着一个新生命,纾意只觉得十分奇妙,从前幼时见过母亲有了小砚清时已显了怀,再渐渐长成圆鼓鼓的模样。
“那现下可要多加留心才是,”她忙搀着雪浓站起,“我这儿人多难免闹腾,莫冲撞了,浓浓,我先送你登车回去歇息罢。”
“哪儿就娇弱成这样了?再说了,你这院子又不是马场,还能怎么冲撞。”雪浓掩唇笑她,“你这干娘,比我这亲娘还操心些。”
纾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笑着说:“我听说男孩更像娘亲,女孩儿更像爹爹,我倒觉得有个像雪浓一般的小娘子甚好。”
“他整日里没个笑模样,要是生一个和他一般的小东西可要愁煞人了。”雪浓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又和她畅谈起孩子降生后的日子。
“咱们都要好好过,平安顺遂才是。”
第83章
三月廿八, 诸事皆宜。
徐府今日满目都是缤纷的喜气,五色彩幡与红绸妆点,只为了小娘子的大日子。
纾意换上一身簇新的里衣, 再由缀玉联珠服侍着穿着停当, 执香至家祠中供奉告慰先祖。再于延鹤院中听过祖母与父母的叮嘱,不舍之情愈重,还是依依不舍地随着喜娘回院中梳妆去了。
宾客陆续登门道贺,外头也渐渐热闹起来。不少夫人与小娘子都来她院中道贺, 茶香花香, 层层氤氲至和煦的春光里,暖融融撒了满身。
小猫儿怕人, 便被如霜安置在院后的小房中, 待礼成再送去候府安置。
太后特赐二品八钿花钗翟衣于纾意成婚时穿戴,另指派两位公服女官前来替她梳妆, 实在是难得的殊荣。青金二色织就的广袖翟衣悬挂于螺钿衣桁之上,青纱中单与裙裳安置一旁,另有佩绶革带等物盛于案中,引得一众小娘子好奇张望。
更吸引人的还是那顶八钗宝冠,鸾鸟青雀纹饰皆于其上,珍珠玛瑙相饰,两博鬓饰以八枚宝钿, 无需烛火映照便有煌煌光彩, 让人艳羡不已。
字句夸赞的美言充斥纾意耳中,倒教她不好意思起来, 只垂眸辞谢。
女官十分和气, 笑呵呵地将铜镜置于纾意面前:“小娘子天生丽质, 咱们都不知如何妆扮才好了。”
她取出玉容霜来, 用精巧玉杵匀与纾意面上,立时满面生光,敛去了方才绞面的红意。
“娘子大婚,需用些秾丽的胭脂,面庞白些才能更显唇红,”女官将面颊点匀好,又取出眉黛来,“娘子且闭眼,咱们为娘子描眉。”
许是女儿家都爱看这妆扮的手艺,雪浓与赵倾本帮着纾意招待女客,见此也凑前来看。
缀玉联珠立在后头为女官们捧镜递匣,这宫中女官一双手灵巧至极,宫内的妆扮手艺难得一见,她们学会了也好服侍自家娘子,女官也放慢了动作,只让她二人看得更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