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小侯爷年少有为,又知晓上进……建功立业,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谢夫人不停说着,将写有卫琅八字的庚帖交由林鹤风与徐氏过目,纾意在此处也听不大真切,大致都是将好话翻来覆去地说,好教林家人收下卫琅做郎婿,再打听些生辰八字好回去合算。
老夫人坐于席上,余光一瞥便见了屏风后隐现的簪花,便笑着垂眸饮茶。
纾意正仔细听着,却有人从身后轻点她肩头,吓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卫琅一日不见也想得紧,见她双眼圆睁,只强忍着笑伸手牵了她坐于廊下,肩并肩低声叙起话来。
她这才知晓为何要上两盏茶,纾意压低了嗓子问他:“你不是不必登门吗?今日怎么来了?”
“自然还是要亲自瞧过才踏实,一直等着心里没个底,猫抓似的难受。”他扭捏说着真话,一边还要悄悄往屏风那头张望,瞧着紧张万分。
纾意忍俊不禁,只凑至他耳旁问他:“怎么,你害怕我爹爹阿娘不答应吗?”
他垂眸不语,只牵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卫琅指尖发凉,心头却跳得极快,突突撞在她手心,只教纾意捂着唇笑倒。
“当真有这般吓人?”她忍着笑意,软手替他捋着心口,“到底有什么好心慌的?”
算起来还是两辈子来头一次提亲,他抿着唇闭口不答,只蹑手蹑脚牵着纾意躲在屏风后头偷听。两人都听着谢夫人口中绵延不绝的夸赞,都有些怀疑究竟说的是不是自己。
谢夫人除去夸赞卫琅,还要说些京中的美满姻缘、家常闲话,这样才好让泰山泰水放下心防,安安心心地许嫁。
“……谢夫人此番辛苦,还请尝尝这盏梅雪蜜饮润润口罢,”徐氏让侍女奉上香饮子,一共上了三回茶饮,差不多也该送客了,“这是小女及笄时誊录好的庚帖,还要请人卜算过才是。”
这便是允婚了,二人在屏风后相视一眼,又接着往后听。
谢夫人眉开眼笑地颔首接过,厅中又聊些婚嫁的筹备,卫琅这才如梦初醒,想着自己应在谢夫人之前走才是。他满面喜色压抑不住,又悄悄凑到纾意耳边说:“我该走了。”
“才刚来怎的就要走了?”她十分不解,只悄声问他。
“我……我方才在谢夫人面前说了只在门上等着,若她在府中又见了我,怕是要笑话的。”卫琅垂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我先送你回院子可好?”
纾意闻言便笑着拉过他的手,一同从正院侧门溜了出去:“不必送我,你且先去罢。”
“过几日我便来下聘,絮絮千万要等我。”他回首笑道,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往正门处去了。
她还能跑了不成?纾意噙着笑,缓缓穿过园子回了自己院中。
谢夫人由侍女们送至门前,便见卫小侯爷立在门外,额头还覆了一层薄汗,她心中笑着,这可真是个心思淳朴的小郎君,竟急成这样,她又将写了纾意生辰八字的庚帖交给他:
“侯爷这下可放心了,待卜算过八字,下聘那日我再和侯爷一同登门。”
卫琅接过拱手而谢:“有劳谢夫人,到时定请夫人饮媒人酒。”
谢夫人笑呵呵地见礼登车别过。他早早地便将聘礼备好了,且婚服礼官皆有太后恩诰,一应都不需多操心。他回府进了家祠,为父母先祖上香祭拜,一切都与前世不同了。
“父亲,母亲,孩儿不日便要成婚了,她是一位很好的小娘子,过往种种都已做了了结,还望尊长在天之灵,能保佑孩儿与新妇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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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琅备好婚书,仔细安置于一尺二寸长的黄杨木宝匣中,再请外家表亲作使,乘马往徐府下聘。
皮料丝绢皆备,更有各色干果糖品、牲腥海味、名茶香料、醇酒鹿皮,一齐用红绸妆点,浩浩荡荡地出了定远侯府的门。
虽本朝特定三品上者聘财不得超过三百匹绢资,卫琅除去放在喜匣中的金银和从前私下交给纾意的财帛契纸,再将银契庄契悄悄藏于定制的妆奁镜匣中,让她将其添作嫁资,只说省去许多麻烦,也恨不得一次将家底都搬空。
一行人先带着长串聘礼至兴庆宫门前行礼,以示深谢太后赐恩。
卫琅身着绛红绫袍,身下骏马系着青质五色丝线,行至徐府门前奉婚书求娶纾意。
门上仆妇相迎,将人引至布置完备的正厅之中,由他上前拜过高堂一诉诚心。
“敬奉礼至,某久闻令淑嘉仪,倾嘱良深,愿请高媛永结鸾俦,白首不移 ,拜请尊长首肯。”卫琅深深下拜,恭敬至极。
谢夫人将聘礼单子呈上,笑着等堂上二位答复。
纾意悄悄坐于屏风之后,红着耳朵看厅中那位郎君。卫琅今日倒格外英朗些,他从冠到靴都是簇新的,身如青松而立,无论何处的线条都是恰到好处,只是一张俊脸仍然绷着,想必依旧紧张。
她笑笑,忽见卫琅略略侧过头来,一双眼看向了自己所处的屏风。他眸中蕴着情意,仿佛一汪热泉,柔且软地递了过来;面颊和耳畔都带着薄红,就那么抿着唇瓣看她,又垂眸相候,既是向她传情却还带着几分求饶似的。
这下她更移不开眼了,纾意心头也砰砰急促起来,他那样的皮相,每一分都长在她心尖上,卫琅自有一颗诚心,他沉稳、可靠,无所保留地信任她,更将她仔仔细细捧在手心里呵护。
这样的郎君,又有什么不可结为俦侣的?
徐氏莫名有些伤感,她看过婚书与聘册,定了定神,这才开口道:“闻卫氏长子贤德有才,谨承礼则,今愿结姻好,以小女相托,婚后螽斯衍庆,瓜瓞绵绵。”
林鹤风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又对未来女婿点头,再令仆妇将已备好的回礼赠予他,以示婚约缔成。
卫琅喜不自胜,这便从襟内取出一封彩笺呈上:“某已请龙兴观中真人卜算过,三月初七乃是大吉日,婚袍冠服皆由禁中恩赐,其余布置一应俱全,定不会仓促。”
林鹤风闻言难免不悦,现在刚到二月里,若三月初七成婚,岂不是只能将女儿再留一月了?虽说一应齐备,但也太快了些。
他蹙眉思索,只含蓄道:“兴龙观真人卜算的吉日定是好上加好,只是三月初七约莫夹在清明谷雨之间,不知是否连绵多雨,不便嫁娶?”
谢夫人听出话里有话,连忙解围道:“林侍郎所言甚是,这天时难测,小侯爷不若再请真人多卜算几个吉日,再行商议才好。”
卫琅恭敬应允,这才和谢夫人带着回礼告退。
虽说婚前小儿女不必相见,可他早就轻车熟路,自有许多见面的法子。卫琅回府中翻找,想着带些什么去看纾意。
想必要再寻钦天监的官吏,帮他夜观星象,好好看看三月里何时天朗气清,也不好再多拖延婚期了。
作者有话说:
婚礼流程一半参考一半杜撰,查资料查得眼花,想想还是改改比较好。
前几天比较鸽,鞠躬了q-q
第82章
卫琅自从下聘后每日都喜气洋洋, 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同僚见之无不打趣,纷纷问着何时才能去卫宅观花烛。
他自然是心急如焚, 喜笺其实早就备好了, 只是婚期还未写上,只能叹道:“三月多雨,还得问过钦天监官吏才好定下日子,约莫就在三月底, 到时一定发帖子邀各位赴宴。”
近日也不甚忙碌, 下了值便亲自收拾起宅院。
他按着纾意的喜好让人移栽了许多花木,四时皆备, 待到了三月便是满园芳菲, 婚后她闲来便可莳花弄叶,或是请专人拾掇, 她只需随意赏玩,或是花下酣眠,想来也是一番别致景色。
婚后自然也要住同一院才是,床榻依礼应当女方前来安置,卫琅绕着主院看来看去,还是想布置出一件书房供她使用,用来点茶插花都是好的。又觉得夫妻二人一人一间太过见外, 便将自己的书房收拾一番, 再移了桌案小几摆放,一下子就亲密起来。
他总以为女儿家都喜爱些轻软的颜色, 回忆着纾意平日的衣裙, 又将书房内的垂幔换成了浅粉轻纱, 再备了一套彩漆狼毫, 架上添置了几只天青鹅黄的小盒,到时再摆放些娇软的花朵,屋内颜色一下子便分外旖旎。
看了不一会儿又觉得两张书案有些碍眼,要不干脆多摆一张椅在自己案前罢,两人共用一案,连墨都用同一砚中的,添墨时笔杆子都能打起架。
卫琅蹙眉胡思乱想,恨不得今夜便将人捧回府中才好。
天色渐晚,他食不知味地用过夕食,将几样院中布置的细则写在纸上,只等着再晚一些轻车熟路地去纾意院中详问。
她这边也忙了起来,除去现成的陈设财帛与徐氏备好的添妆,铺子里也正为自家小娘子裁制四时衣裙、首饰头面云云以添嫁财。纾意摆弄着几只不同的净色团扇和花样子,想着怎么搭配花样才好看。
“娘子还是明日再看罢,夜里多伤眼睛。”缀玉捧来铜盆,正想伺候纾意洗漱。
她放下手中活计乖乖洗漱:“点着许多灯呢,又有什么打紧?一会儿你先睡罢,我这里不必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