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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只只见过,可每只都想要,纷纷央求纾意多制些。
“我自然也想呀,可这匣子制成便要去十余天,且模子只能用一次,”她掩着唇小声说,“要是放在自家铺子里,可是买过百两金的首饰才能加购一只,今日我拿出五只来送姐妹们,已是不容易了。”
不是不想,是制不出来,女郎们听过这才罢休,纷纷赞她,又说这物比番邦来的更好,见了它,谁要什么番邦的琉璃器。
今日便到这儿,女郎们拿着琉璃匣子,又请纾意去相辉楼用夕食,选了时令的桂花石蜜藕和桂花酱排等食,又推杯换盏饮过玉漱酒,直至月升才散场。
想挣银子也不容易呀。
纾意靠在自家车内,今日下来直让她口干舌燥、腰酸腿软,脑袋都昏沉起来,只想回府去好好浸浴歇息。
忽闻有人曲指敲她车架,她掀了侧帘而望,正是卫琅。
他正骑在马上随车慢行,见了她便展颜一笑:“娘子满面倦容,想是今日累得不轻。”
“是呀,也不知她们哪来如此多的精力,十二娘还想去听曲儿呢。”纾意掩唇打了个哈欠,眸中也泛出些水汽来。
卫琅下值后去坊市里买了一兜柿子,各个如婴儿拳大,一直提在手中等她,现下便从车窗递了进去:“来,我知晓你爱吃甜食,买来甜甜嘴儿,可柿子寒凉,不可一次多用。”
正合她心意,纾意点点头,接来那兜柿子笑得眉眼舒展,当下便用帕子捧着剥皮。
“来,第一只给你。”
卫琅笑声醇厚,在马上俯身来凑,颠簸着被车架磕了脑袋也不觉疼。
“明日我休沐,咱们去马场射靶可好?”他侧首问。
“好容易才休沐,多歇息一会儿不好吗?”纾意印去唇角蜜痕,有些不解。
他只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秋猎在即,娘子向赵家娘子学会了骑马,这射箭自当便宜我来教才是。”
作者有话说:
①香方是引用。
第62章
他高高大大一个郎君, 两手拧着手中的缰绳,作起委屈模样倒也不难看,都怪这张脸。
纾意瞧着只在心里摇头, 开口道:“好罢, 只是要稍晚些出门,让我多睡上一会才好。”
“自然,我巳时过半再来接娘子可好?咱们去用些饽饦索引,现下虾蟹颇为鲜美, 用完再慢慢往马场去, 就当消消食了,秋日里的日头不晒人, 凉风一起舒适得很。”他妥帖地将第二日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很有些等不得的意思。
“好,都听你的。”她饮过酒有些昏沉, 也失了那夜之后再见的羞意。
一车一马缓缓在坊市中行走,叙起话来难免含糊着,卫琅便说二人步行,只让车马先回。他仰着头接纾意下车,她又让缀玉联珠一同跟着车回去,这儿有卫琅自然无碍。
夜风微凉,吹得两人袖摆缠绵起来, 两只手紧紧贴着, 就算不亲近也别有一番甜蜜。
街巷两侧彩灯连绵,让他想起那夜纾意向他袒露心意、又仓惶逃离的模样, 灯火阑珊, 更能看见心中真意。那夜她走得匆忙, 还跑丢了一支花钗, 现下正在他枕下压着每夜都要仔细看过,私心作祟,至今还未曾告诉她。
卫琅现下整个人像浸在热水里,四肢百骸都透着说不出的舒畅,恨不得这路走上一辈子也走不完。
他看见一旁有香饮摊子,又想起纾意今夜饮了些酒,便侧首软语道:“娘子可要用些香饮子解解酒,免的一会儿头疼。”
那贩饮子的妇人精干又热情,连忙招手道:“小娘子请,咱们家的饮子可是再好不过的。”
纾意点点头,他便为她提裙,免得灯光晦暗跌跤。
“二位想用些什么?近日新上了时令的桂花蜜饮和香桂煎茶,小娘子可要尝尝?”她麻利地收拾好小案,再含笑问。
她抬头看了看卫琅,便说:“来两盏桂花蜜饮罢。”
“好,二位稍候。”
妇人极为熟练地点蜜制饮,在一旁用薄陶阔口盏来煎桂花,花中的香甜之气一下子迸发出来,再用小匙撒于盏中,用清茶蜜水一激便成了。
他道过谢,便与纾意一同饮起来。
入口略有微涩的茶气,紧接着便是扑鼻而来的桂花甜香,卫琅本不爱这些小巧之物,只见了自家娘子用着喜欢,便也一块欣喜起来。不知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脑中时刻有她挥之不去,她喜怒哀乐都能让自己牵肠挂肚,只怕说出去被人笑话。
纾意颊边带着些酒意的微红,动人眸光隐在浓密卷睫之下,正双手捧着盏子啄饮,看着十分乖巧可爱。
卫琅捻了捻指尖,忍不住去碰她柔软面颊,触手温热软滑,令人爱不释手。
她抬眼去瞪他,又往后缩了缩脑袋,又侧首不去看他。
二人用过香饮子又亲亲热热地回安乐坊去,月至中天,卫琅忍不住牵着她的手摇晃起来:“明日一应由我备好,娘子只需亲至便是。”
本来牵着在坊市中走就够腻歪了,他竟然还要摇晃起来,实在让外人看不过眼。
她手中不由使了些劲儿,低声道:“吃桂花饮子也能吃醉不成?莫要在此犯傻了。”
卫琅低低笑出了声:“可我就是开心,忙了这么些天终于见着娘子,傻一些也无妨。”
“娘子不想我吗?”他又十分熟练地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伤心模样,“我心里想着娘子才会如此,今日娘子却说我傻,实在伤我的心。”
纾意见此,连忙将他拉至坊中无人巷里,哭笑不得地问道:“你这一套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竟如此娴熟?”
“自然是无师自通,娘子不就吃这一套吗?”他一改神色,将她拥入自己怀中,卫琅身形高大,现下倒让她心头急促跳动起来,拉他到此处竟是给自己挖了坑来跳。
她自然吃这一套,貌美俊朗的郎君对着自己撒娇谁能不动心?
“是是是,我确实吃这一套,走罢,早些回府歇息。”她刚想脱身却又被揽了回去。
卫琅将一张俊脸凑至她面前暗示,想让她主动献吻,纾意与他僵持不下,只好仰头一碰,连忙牵着卫琅走了。
他到徐府门前倒是十分规矩,站得笔直,只见礼请她先回去:“娘子请回,莫忘了我明日来接你。”
“好,夜深风起,怀英也早些歇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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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巳时,纾意已收拾停当,她穿了一身窄袖袍服,再备好马儿,与阿娘说过后才与卫琅一同出门。
他今日却不曾像往常那般打扮,只穿了一身玄黑袍服,形制简单,像是公侯人家武卫模样,头上也只用系带将乌发束起,发冠也不曾戴,可这般仍挡不住挺拔风姿。
纾意有些不解,这人平常见她便像孔雀开了屏似的花枝招展,今日这般实在是少见。
她以眼神询问卫琅,便得了这个缘由:
“今日我是徐府为家中小娘子请来的骑射师傅,专门教导需娘子射箭功夫,待会倒了马场定要尊师重道、听师傅的话才是。”他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倒真作起骑射师傅的模样来。
纾意失笑,只掩着唇问:“敢问卫师傅,咱们先去哪儿用午时?若是空着肚子怕是没力气射箭了。”
卫琅朗声笑道:“随我来便是了,保证徐娘子爱吃。”
二人驭马到了一家脚店,只因来得早,店内客人不多,可老远便闻见各色面食的香气,还和着鱼虾的鲜香。
“这家馎饦索饼做得好,更有特色的蟹黄馎饦,以黄酒煨之,祛了虾蟹寒凉吃起来更和脾胃一些。”卫琅先行下马,又探手来接她,将人稳稳放至地面。
“确实香得很,像是从未在别处闻见似的。”她双眼晶亮,正是十分期待美食的模样。
“徐娘子请。”他在旁探手来引,果真像请来的师傅那般。
纾意忍着笑提上袍角进门,再由店内堂倌引至座上。
“两碗蟹黄馎饦,再上两碗辣汤。”卫琅向堂倌说道,再亲手为自家娘子斟茶。
“好嘞!二位贵客稍候!”堂倌上了些炸豆之类的小点,这才领命去厨下吩咐。
卫琅早就预备好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副细羊皮的手套来,正是为了纾意使弓,免得被弓弦放箭伤了手而准备的:“试试,合不合手?”
“想不到怀英如此细心,实在教人惊喜。”她笑着接过手套,伸出一双软手来试,“分毫不差!怀英怎么做的,竟能如此合适?”
“那是自然,你一双手教我握在手里多少回了,还能不知道尺寸吗?”他混不吝地撩拨,又牵过他的手来看。
这人真是抓紧了一切机会来耍无赖,纾意抽回手来,只笑着道谢,被人如此细心呵护着自然高兴,也就懒得计较他这般无赖模样:“今日卫师傅教我射箭,馎饦也应我来请才是,还请师傅放心用,徐娘子有钱。”
卫琅笑得开怀,连忙又压抑住笑意,免得旁桌来看。
厨下火头快得很,不一会两碗蟹黄馎饦便热腾腾端了上来,浓黄鲜香,丝毫不见腥气,引得人食指大动。
“胡辣汤,刚出锅,贵客当心烫口。”堂倌满面笑容地呵腰退下,只请纾意与卫琅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