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摇摇头,自然知晓女儿出门想要见谁:“阿娘懒得凑这样的热闹,那烟火漫天,家中也能看见。”
“小砚清去不去?阿姐给你买兔子灯。”她也不强求,低头问自家幼弟。
他揉着惺忪睡眼,喃喃道:“我困了,阿姐替我买回来好不好?”
平日里最爱凑热闹,今日却困得这般早。
纾意只好点点头,带上缀玉联珠一块出门去买些彩灯回府。
徐氏笑笑,叮嘱道:“今日坊市里人多,小心些。”
“他是个好郎君,阿娘十分为你高兴。”
纾意回眸,徐氏唇角含着笑意,正摆摆手让她快去。莫要错过了烟火。
今日人确实如山如海,车马是行不通的,纾意便提着裙摆随着人流往东市去,那儿有最热闹的灯市和杂耍百戏。
卫琅要负责皇城安危,这样的日子,定是在宫内当差罢。
既能见到同一片月,也不算什么。
可只要想起他,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纾意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绯红衫裙,戴了精巧繁复的花冠,正好衬这节日之景。在旁人眼里,这位小娘子怕是比明月还耀眼。
卫琅曾在这鲜花铺子里为她簪花,曾去相辉楼用过鱼脍,他在点心铺子前歪缠让她亲手来喂,在那海棠树下皱着眉解开缠上她头发的玉扣,处处都是他。
街上人各个满面喜色,并肩携手,一同造就这尘寰人间。
她漫无目的地在坊市中看着,巡逻的郎将那么多,也不差他一个。
纾意心中不免生起一丝落寞,突然就觉得这节庆也没什么趣味,无人和她同游,再热闹也不是她的。
她为幼弟买了盏精巧的兔子灯,又让随行的侍女仆妇们自行挑选,一人买了些小玩意儿带回去,众人都十分开心,刚在府中领了赏银、用了节宴,又得了小娘子的赏,别提有多好了。
纾意失了兴趣,便打算回府早些休息。
街上人多,身后投来的影子也未曾留意,她左肩兀地被人点了点,纾意抬头去看,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卫琅一双眼仿佛藏着月华柔波,轻飘飘地笼罩下来,他穿着一身甲,冠帽高束,任谁见了都会夸一句俊朗无俦。
他将手中彩灯递给纾意,开口道:“多日不见,絮絮可有想我?”
方才向太阴君许愿人如月圆,这便成真了吗?纾意看他穿着一身甲,也不像从宫中赶回来的,便笑着问:“龙武军的统将,今日也要亲自巡街吗?”
卫琅整了整衣袍,故作持重道:“身先士卒。”
二人并肩缓缓前行,无须互诉衷肠,便有满腔的情意。
“现下陪我看灯可妥当?不会被袍泽说闲话吗?”纾意蓄意问他,想知道今日是偶然碰见,还是早就准备好了。
“看见也无妨,我以权谋私便是。”其实军中早就安排好了,这三日假期众人轮流值守,卫琅特意换了今夜休假来陪纾意看灯。
他喉中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说纾意送他的薄荷水极好,袍泽们都羡慕不已;一会儿又蓄意歪缠,说军中辛苦,想听她说些心疼人的好话。
二人亲亲热热地叙话,也融进了众人之中。
“当心!”一旁有孩童举着灯笼追逐,卫琅连忙将她护在怀中引至路边,一齐等着烟火升空。
纾意想起出门时阿娘说出的话,险些就想问他一句:
你之前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可她却在卫琅领间嗅见一股香气,像是百花,又有些甜意,仿佛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似的。
是女儿家的香气。
她脑中甜蜜一下子荡尽了,原以为这人甜言蜜语不断是一心想着自己,竟还与旁的小娘子亲近?
“你这人惯会哄骗人!”纾意凑近了仔细嗅闻,又挣开他的怀抱,“这香气,你是从哪蹭来的?”
卫琅一脸迷茫,怔怔地啊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卫琅:这不就是你的味道吗?(小狗疑惑
第58章
卫琅还是头一回在她脸上见着愠色, 只觉分外可爱,连忙收紧了一双胳膊将人揽在怀中。
“娘子怎么生气了?”他敛去面上笑意,只摆上一副极委屈的垂眼, “这香气哪里是蹭来的, 娘子实在是冤枉我。”
他一身铁甲凉得很,一双手又热烘烘裹在她腰侧,纾意心里骂着登徒子,捶他又嫌手疼。
“硌得疼了。”她推着卫琅胸甲, “你闻不着吗?一股玫瑰卤子的味儿。”
又甜又腻, 与从前的沉檀香气截然不同。
二人立在灯火阑珊处,一旁檐角悬着的彩灯映在卫琅身后, 让这人面庞朦胧起来, 他并不松手,而是将大掌拢住纾意的后脑又埋进自己颈侧, 再低声开口道:“再仔细闻闻,这究竟是哪儿来的香?”
她还未散尽脑中“灯下看美人”的绮思,又被贴上卫琅温热的颈侧,体温让香气更加馥郁起来,熏了她满脸的红。
在此处听他低语,竟让人耳中心尖一块痒了起来,纾意愣愣嗅闻着, 总算想起这香气与自己沐浴时惯用的百花露分毫无二。
“这怎会……”她不明所以, 这花露是自己制的,也未曾给了卫琅。
“前些日子娘子赠我薄荷水, 其中便有一瓶子它, 我用后香飘十里, 袍泽们揶揄了我许久, 都说我魂不附体,一颗心早就进了娘子的温柔乡。”
他在耳边喃喃低语,话里有明晃晃的笑意:“明明是娘子亲自给我的花露,还问我是从何处蹭来的,如此疑我……”
“可真教我伤心呀。”他一双手捧了纾意的脸,泫然欲泣,真是何处不可怜。
她不免有些心虚起来,盛薄荷水和百花露的小瓷瓶儿外形一致,只是有些暗纹上的不同,若不留心,拿错了也没什么稀奇。
纾意不知说些什么好,自家绵软的脸还在人家手里捧着,又凑得如此近,连忙撑着他的胸甲,垂头后退了些:“对不住,是我冤枉了你。”
卫琅并不让她退出自己的怀抱,他上前逼近,一步步将人逼至后头的院墙边,退无可退。
此处灯光晦暗,喧闹渐小,他眸黑如墨,莹莹漾着一点狼一般的荧光。
“为何会问这香气?”
“是醋了吗?”
“不愿让我碰旁的女郎?”
卫琅与她额头相抵,将纾意拢在伟岸身形的阴影下,潮热急促呼吸交错,言语间的唇瓣开合险些贴作一处:“为何?”
她心若擂鼓,片片荡在自己耳畔,为何?
为何会如此生气?若只是假作婚约的未婚夫妻,何必如此?现下又怎会因他而面红耳赤。
“我……”纾意喉间滚动,红炉点雪,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卫琅身量高大,就算此时与自己额头相抵也有些够不着他。
她颤着一双手,攀上他附了玄甲的双肩,再踮起足尖,于他唇角留下一抹唇红。
像一片落花,或是一只彩蝶,轻飘飘的,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卫琅的心头像是被轻飘飘挠了一下,一下子飘荡在云间,让他血脉也汹涌起来。
一双眼也亮了起来,纾意看得清清楚楚,他眸中自己的倒影,满是女儿家的羞怯与情意。
“你心里有我。”
“你心里是有我的。”
卫琅高兴极了,笑意从胸腔中震颤而出,眼眶也热了起来:“絮絮,我太高兴了。”
他伸出手,将纾意紧紧拥在怀中,想起自己穿了一身甲,又手足无措地松开,想捧了她的面颊去吻。
纾意终于如梦初醒,方才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她耳根热烫,忽然矮下身,从他怀抱中逃了出来,提裙便跑。
“絮絮!”
她充耳不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终于跑来了街口,缀玉联珠正等着自家娘子,可一声娘子还没唤出口,便被纾意一左一右拽了,直直闯入人群之中。
“娘子!这是怎么了?”联珠摸不着头脑,一边回头一边跟着自家娘子横冲直撞,也没见后头有贼人呀?
“是啊娘子,侯爷呢?”
明明是纾意与卫琅一同去了巷中,怎么只有她一人跑了出来。
她红着脑袋,只管说:“他那么大一个郎君,还怕在这白玉京内丢了不成?”
缀玉联珠对视一眼,只好闭口不问,各自捧着彩灯唤来同行仆妇们紧随在她身后,在坊市众人之间穿梭。
像是听不着卫琅唤她了,纾意转入十字街中,倚在坊市的墙边喘气,像是跑得急了,可这街巷中人头攒动如何跑得起来,更别说能累成这般模样,幸好此处灯笼少些,不然这幅面色通红的模样如何见人。
现下又觉着自己实在丢脸,不就是、不就是……怎么就要逃了呢?还将卫琅一人丢下,可若是现在回去不是更丢脸吗?
联珠腾出手来为自家娘子拭汗,又凑近了问道:“娘子,咱们现下还去看烟火吗?”
“不去了,回、回府,”她接过帕子为自己扇风,又说道,“今日过节,想看烟火自去看罢,已到了安乐坊,我自行回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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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后卫琅便忙了起来,借灯会烟火混进白玉京的安王私兵少说也有千人之多,他早早安排下心腹摸排,记下安王在何处屯兵,再直接上报皇帝,一时也闲不下来寻她,正好也让纾意仔细想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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