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索,又让小桃子送上一份给萧流墨,也难为他一个喜欢看话本子的开了数年画坊。
生活,总是充满了许多无奈与意外。
春去秋来,门外的榕树又开始落叶,西落的太阳明日还将升起,榕树落去的树叶明年也会有新的更替。
日落叶落,岁月流淌。
“少爷,这流墨坊不似一般画坊,看起来不一般。”老孟人沉稳心思也多,提醒道。
文涌点头,“自然,那可是金陵第一画坊。”
“少爷!”
文涌正经起来,“他一个身上没有一点铜臭味的,怎么看也不似个生意人。就算有这般生意人,也不是能将流墨坊开成金陵第一画坊的生意人。”
“那,萧公子背后的来头应当不小。”老孟道。
文涌说的不多,却不代表心思不够活络,不在乎地说:“人生在世,得过且过。可若是连认识个人都要瞻前顾后,三思后行,那也太没意思了。凡事还是乐观些好。”
只要文涌一吭声,老孟想劝也会自己憋回肚子里,可郑飞不一样,接着道:“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凡事多顾后,遇事方能少后顾之忧。”
二对一,说不过。文涌默默不吭气抄起自个儿的小话本子,心里憋屈想:想多错多,说多错多,你们一个二个就看大相顺眼。
邹笙寒正抱着扫帚,看不惯掌柜的这番样子,忍不住帮腔:“忧心多是忧人,忧事也是为人。若遇事连后顾之忧都少了,那这人也定是个无心少情之人。”
老孟和郑飞看向帮腔附和的邹笙寒,“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邹笙寒和文涌:“……”
突如其来的安静与尴尬……
那家宅子近,就在城北。不过一会儿,赵相提着顺手买好的豆腐回来了,那家小姐甚是难伺候,连赵相也忍不住嘀咕着:“明明那看门大哥都认识俺,非要去请小姐出来才让俺进去。送货到府也就算了,还要进书房放好。俺又不识字,那小姐跟着俺折腾半天,也不嫌麻烦得慌。”
文涌真心对赵相解释道:“没事,没准人家小姐就喜欢你进府,不嫌弃你麻烦。”
邹笙寒和老孟郑飞三人煞有其事点头。
赵相摸头想了一会儿,无奈说:“这些富家小姐吃饱了撑得也别拿俺寻开心,俺可是要回来干活的。”
“唉……”其余人无不叹了一口气,为那富家小姐。
邹笙寒起身看看天色,琢磨道:“我先开始做晚饭,依着流墨坊的路程,过不了两柱香小桃子便该回来了。”
“俺昨天打了两条鲤鱼,放在缸里头养着呢,咱们中午吃鱼吧?”赵相建议道。那两条鱼肥的很,红烧肯定好。
吃鱼,又吃鱼……
邹笙寒站在原地不想动,文涌尴尬的摸摸鼻子,有点小埋怨:“吃鱼补脑,可那聪明也容易反被聪明误不是?这……太过聪明不好,鱼吃多了也不好。”
老孟一拍脑门,“我昨儿个拎回来的两只猪蹄呢,掺上豆腐炖上,再炒些青菜豆角就行了。”
“嗯,英雄想的都一样。记得放些枸杞,上次辛掌柜给了一包,还剩下好些。”郑飞提醒道。
话音未落,一连串“噔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秋季傍晚,凉爽的天气小桃子却跑出了满头大汗,一进屋忍不住扶着桌子,赵相连忙上前接着人。
“少爷,萧公子他……他死了!”小桃子掏出一封信道。
前两日还来这里开玩笑的人突然间没了,大伙儿一时间都有些怔怔的。
文涌先反应过来,掏开信封,一张白纸上只有大大的一个字:走。
“掌柜的,这……该怎么办?”邹笙寒问道。突如其来的意外,突如其来的提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缓缓合上信,文涌抬头道:“走!快些收拾东西,咱们连夜走。”
萧流墨背后的人他们并不知道,但既然飞来横祸,那背后定是出事了。虽说这里仅仅是家小书肆,但上次也曾被砸过店,若是下次变成砍人……
不怕街道上有狗,就怕疯狗乱咬人。
老孟年岁最长,吩咐道:“阿笙别做饭了,赵相去租辆马车,大家收拾细软,带足盘缠,半个时辰以后就走。”
第47章 故土难离
文涌思索整理一番,先是连忙将所有书籍的原份埋在后院中,再上楼取出小金库、收拾细软。
文涌和赵相这些年轻人倒还好,老孟和郑飞却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大半辈子。
故土难离。
事出紧急,书肆中倒没有一个拖沓性子,不到半个时辰,便是连租车的赵相都已收拾妥当。
一行老老少少拖家带口的集结在门口。
“孟叔,咱们人虽多,但山高路远的,带不下这些被子,留几张毯子的行了。”
“大相,天涯何处无芳草,江河何处不长鱼?你把这两条扔了行不行?”
“阿笙,这黄豆……黄豆自然应当带着。”
“小桃子,这些衣裳带着也行,那些布料还是……放凳子底下吧!”
文涌看着一堆大包袱小包裹,十分无奈道:“大家伙都向郑叔学习,就提个大包袱,轻装简行。”
抱着包裹的郑飞正色道:“实不相瞒,我想带这书肆!”
情理之中……
文涌最后看了书肆一眼,恋恋不舍道:“山水有相逢,咱们走吧!”
“等等。”郑飞放好包袱,弯腰细细抓了一把土放进小布袋揣进怀里,道:“走吧。”
牛车是赵相向街头的豆腐坊借的,都是熟人,只收了十文定钱,赵相实诚的付了钱,又实诚的听掌柜所言在茶壶里塞了五两银子。
牛不老,车也不大。大家挤巴挤巴也很紧巴,还好没有一个胖子。
文涌令赵相赶车,两人一同坐在车头,剩下四人坐到车厢中。
牛车虽慢,却不显眼。慢慢悠悠不过多少时候,也快赶到城门口。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车马络绎不绝。文涌瞅着人流渐多,靠近赵相耳语几句,转身进了车厢。
车厢不大,四个人坐着满满当当,黄豆被人抱着不占地方。老孟和郑飞瞅着文涌进来要挤挤挪个位置出来,就看见文涌横着往中间一坐,再毫不顾忌的一躺。
大家不知何意,文涌躺下想想不对劲,又掏出一个包裹,抓出一小把面粉,往脸上揉了又揉,抹了又抹,问邹笙寒:“抹匀乎了没?”
面色从容淡定的邹笙寒:“匀了。”
一靠近城门,里面的人就听见赵相在外面抽泣的声音,小桃子要出去看又被老孟和郑飞拉了回来。
“掌柜的,你咋就这么去了呀?你这么一走,俺们可咋整?唔……唔唔……”
守城门的官兵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了,也没见过这么五大三粗的汉子哭的梨花带雨,都有些不忍直视。
双枪交叉横前,“站住,干什么的?”一名官兵厉声问道。
“唔……俺们掌柜的前两天还好端端的,今儿个早上突然病死了,门口算命的王瞎子说要送到城外山上慈念寺里诵经才能消除怨气。”赵相一扯嗓子,“唔……俺的掌柜的呀,你咋这么早就去了?这年纪轻轻的,让俺们咋办呀?”
官兵掀开车帘一看,车内两个老的两个少的连同一条狗围着一个年纪轻轻的抽泣,一个二个眼泪汪汪,低声哭泣。
老人送丧凄苦,少女送葬悲催,官兵放下车帘摇摇头,摆手道:“没事,放行。”又对着赵相提醒:“天色不早了,赶紧走吧!”
看着泪流满面的赵相,那名官兵忍不住歪歪脖子。不忍看,不忍看啊!
日落黄昏,牛车赶到城外十几里处。
车帘掀开,车厢内,郑飞摇头晃脑道:“不问自取,是为贼。”
文涌拿着邹笙寒的手帕擦脸,点头道:“对,但这牛车给过钱了。”
赵相边赶车边补充:“掌柜的给了五两银子,俺全塞他家茶壶里头了。”
郑飞:“……”这茶得是什么味儿啊?
“大相,赶快点。回头我接班,今晚连夜赶路。”
路上颠簸,为了照顾其余四人,文涌和赵相两人轮流赶车,众人不过都吃了些干粮。
如此紧赶慢赶,夜半倒也到了一个小镇上。
小镇不大,文涌一行人刚到镇上便有家狗吠叫,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客栈,要了三间客房。
郑飞最讲究,要了六碗阳春面和一些剩饭,拉着大家伙好好吃顿饱饭,睡上一觉。
文涌提着心眼,一大清早便特意起来摸情况。
下楼看见邹笙寒,二人相视一笑,相伴出去。
小镇虽小,大小也是个镇子。文涌买了两个烤红薯,二人边啃边走。
一番打听知道,这个镇子叫长坎镇,距金陵城不出百十里。
这里土地肥沃,少旱少涝,但是少有人家种稻米,多是养家禽种蔬菜。
长坎镇人家多靠向金陵城中送货为生,凭着地理条件,小日子过的也不错。
到底靠着金陵城近,离这不远处还有好几个镇子,最近的一个不过五十里地。
买些干粮回了客栈,瞧见大家都挺机灵,起来齐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