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岐信心满满地把这个故事讲完,本以为会获得满堂喝彩,却没想到仇朱和古灵双双不语。
难道自己的这个故事不够精彩?不对呀,人物特立独行,故事曲折,自己还挖空心思埋了多处伏笔,听众不该是这个反应啊?刘岐忐忑问道:“怎么?这故事不行?”
“怎么说,也不是不行……就是感觉和我们要的这个目的有点相违背。”古灵吞吞吐吐说道。她和刘歧不熟,因此说话便比较委婉:“你说,既然这女子有能考取状元的才华,为何要安排她因为救夫才去考取状元呢?好像是因为她要救的是一个男人,所以才该原谅她女扮男装去考功名的大逆不道一样。”
“对啊,她一个女子,能够考取状元多不容易。要知道男人考功名,往往有家里人一力支撑,每日只用苦读,而女子哪怕是富家千金,也难免要做些针线,侍奉父母,如何能专心苦读?恐怕她要比男状元聪慧数倍,才能考上状元呢。这样的一位奇女子,为何不能因为心怀苍生,而决意改换身份,去考取功名一施长才?”仇朱疑问道。她和刘歧打交道多,便说话更为直接。
她二人的疑问一提出,刘岐怔愣不语,他一向自负才华,不落俗流,如今却才明白,自己到底还在世间囫囵中!恐怕他心中还以为女子再如何有才华,这才华始终只能用在为男子付出上,才会想出这么一个故事来。实际他认识的仇朱也好,古灵也好,眼界见识不输男儿,倾注于自己事业中的心血何逊于任何人!他揣摩人物出了大问题!
刘岐正色道:“两位说得甚有道理!我看这故事还需细细琢磨,且再给我些时日。”
刘岐找了家僻静客栈,关在客房里十日后,重新写出了一个故事,话说某朝某代,某郡有一女,自幼有奇志,立志要为苍生立命,因而勤学苦读,最后女扮男装,成为当世能臣的故事。
因这故事似乎少了吸引读者的传奇身世,刘岐便在细节处下了大量功夫。别家闺秀学针线,女主人公学书法,这种对比下引发的笑事趣事,他苦思冥想写下来,而等女子考取状元走马上任后,一边苦心经营一地,一边担心自己身份泄露的紧张,他也努力拿捏,好让那读者一路提心吊胆,至于书名,依旧还叫《女状元》。
新版女状元得到了仇朱和古灵的一致认可。如今刘岐也只是大致勾勒出了故事,还需继续修改完善,仇朱大致读完,也先开始画起了画稿。她如今用色纯熟,泼墨大胆,用了许多富丽色彩,好教这故事跃然纸上。不多日,一前一后,《女状元》的书稿和画稿就送到了书坊掌柜处,照例,也加急印了一版先给郡王爷先睹为快。
也因此,宣瑾瑜耳闻这《女状元》成书始末,才知道自己的封地上建了个女子商会。她叫来古灵,这才得知她们女子商不仅打算通过文娱作品来影响世人,还打算帮扶女童读书。宣瑾瑜一时不知道谁才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她想了想,对古灵说:“我倒有个建议。”
古灵连忙细心听取。从她和郡王爷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但凡郡王爷的建议,都能助益良多。
宣瑾瑜说:“你可有听闻傩戏?”
傩戏?古灵回答说:“便是鬼神之戏?往往由数人穿上专门的衣饰,扮演祭拜之神,往往还会互有对话?”
“正是如此。其实这个女状元的故事,是否也可以找上形似的女子、男子来扮演这故事中的人物,然后彼此说话,如同傩戏一般演出来,好叫人来看?甚至这演戏的台子也可以专门搭建,好做出这故事里的背景来。”宣瑾瑜说道。
郡王爷这番话瞬间照亮了古灵的思路。是啊,何不如排出一场戏来,把这故事彻底在台上演出悲欢离合来?古灵恍然大悟。
宣瑾瑜见她若有所思,又素来信得过古灵的能力,便也不再多言。她又让福顺取来千两黄金,满满装成一个小木箱,推给古灵:“把这个带走吧。当做你们这个女子商会的赞助。想来你们排戏也好,助学也好,也许多不少开销。”
古灵接过小箱子,恭敬谢过宣瑾瑜,这才离去。她将这小箱子拿给了商会的发起人,金花。金花手捧如此巨大的财富,简直目瞪口呆:“这么多金子?这可如何是好?”
古灵在路上已经想好了章程,便告诉金花:“这些金子,乃是一位贵人听闻后赞助给我们的,可记入这女子商会的公账中。每月我们的开支,也都记入账本中,公示给大家查看。”
金花点点头,她虽说家财不多,但并不是见钱眼开之人,自然也同意古灵的做法。有了这笔钱财,金花也很快操办起了助学女童之事。她先是租了一处店铺,做这女童助学的办事处,然后对外把这消息透了出去,等合适的女童自行上门来。不仅如此,金花还直接联系了南安学堂,若学堂里老师发现有好的女童苗子,又无钱读书,也可以直接告知她们女子商会,由她们来发放助学金。
女童助学之事很快在南安城传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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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弘被杀。
一个铁箱送到了齐王军军帐,打开来正是尹弘的人头,因用防腐的尸料覆盖起来,眉目栩栩如生。
尹弘旗下左副将孙修恭敬立于帐前:“昏君无道,走狗尹弘兴兵祸,进谗言,我早听闻齐王乃是天定明主,故诛杀尹弘此贼,以助齐王大业。”
裴佑没想到,尹弘没有死在战场上,竟然死于手下兵变,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不过对于这趁乱杀死尹弘前来邀功的孙修,他却起了深深的忌惮之心。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裴佑朗然一笑,大声说道:“好!来人,给孙将军赐座,今日摆席庆贺,祝我帐下又得一员骁将!”
孙修这下放下心来,他连忙落座,齐王军帐众人皆恭声道贺。
尹弘带军出征齐王,半路上竟然遭遇兵变。当日新帝裴骏杀父登基后,为坐稳皇位,血洗宫廷不说,朝堂中也有不少官员惨失性命。尹弘带军中,就有一些人的亲戚、朋友牵涉其中,因此刚随尹弘离开都城,后脚索性带着手下心腹士兵哗变,如今只有手上有兵,去哪儿不是王公贵族们的座上客?一片兵荒马乱之下,左副将孙修是最大受益者,趁乱杀了尹弘,带着自己旗下八千精兵,加入齐王军。
次日,众将齐声劝慰,齐王自宣为帝,消息传开后,不少人马奔走相投,一时之间,齐王处竟有了天下归心的气象。此事自然也传到了都城。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啾咪
第85章 蒸汽机
“陛下, 裴佑逆子率军开拔,已经要到都城了……”近侍小声说道。
宽大的宫殿中, 新帝裴骏更瘦了, 身上干枯犹如一把柴,可眼底的火光却跳跃得更癫狂,烛火在他脸上落下黑漆漆的阴影来。他仿佛一点不把裴佑即将兵临都城的事放在心上, 只说道:“把舅父叫来。”
近侍不敢说话,这些日子以来, 皇上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甚至有了癔症。朝堂上早已报知皇上, 左卫将军已死,可皇上一直觉得是下面的臣子有心欺君, 要哄骗他将这江山让给裴佑。
裴骏又呼喊了几次,让人传召左卫将军,近侍们只好装模作样离去,假装去传唤尹弘。过不大会儿, 裴骏似乎又自己想明白了,也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 说道:“舅父军务繁忙, 让他择日前来见我即可。”他随手指了几个宫里的侍从, 说:“你们几个,去准备一下, 我要祭拜钟山之神。”
钟山之神即为烛阴。烛阴视为昼,瞑为夜, 吹为冬, 呼为夏, 轩国皇室自视为烛阴后裔, 每年祭祖之时,就会祭拜烛阴之神。今日并不是祭拜钟山之神的日子,但新帝一声令下,也无人敢于劝诫,都默默开始准备起了祭坛。
裴骏强撑着来到宽大书案前,在绢帛上奋笔疾书。他虽说性情残暴,可一手字却清逸出尘,恍惚间裴骏似乎想起了以前年幼时,父皇握着自己的手教他习字的时光……可是后面是什么让他和父皇渐行渐远?也许是父皇的猜忌和多疑,也许是自己眼睁睁看着父皇剥夺自己太子权位的一系列铺垫,也许是底下的弟弟们逐渐长成,对自己的威胁越来越大……这一刻,裴骏扪心自问,如果时光倒流,他没有亲手弑父,是不是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局面?
不会的,自己是皇帝,是最尊贵的天子,身负天命,不会有事的……裴骏强整心神,虔诚手书写下裴佑的桩桩恶行,在施行祭礼之后,烧掉了手书绢帛。他是受钟山之神庇护的皇室嫡脉,钟山之神一定会降下天谴,裴佑贼子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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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开拔,齐王军容整肃,一路往都城开拔,如今再无抵抗,路过之城无不开门相迎。虽说齐王已经登基,自宣为帝,可大家还是习惯把这支军队称为齐王军,轩国的官员心里清楚,尹弘所率大军哗变四散之后,目视轩国境内,已无人可抵挡齐王军。
裴骏祭拜钟山神之时,齐王军也正好停了下来,安营扎寨,点起炊烟。
裴佑吩咐侍从:“今天多煮些米饭。”他暗想,真是奇怪,今天竟然胃口意外地好,感觉至少能比平日多干两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