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片刻,祁阎眼尾轻挑:
“若朕射偏了,让她替上。”语气风轻云淡。
什么意思?
安染一头雾水,不等她明白,便听张德全接话:
“是。”
皇上换了个位置,他一走,张公公朝这边恭敬地施礼,瞧着态度十分恭敬,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同坠入冰窖。
“各位小主真有福气,皇上今日心情好,愿意给你们机会。瞧见没,这里有一盘苹果,小主各自领一个,顶在头上,作为活靶。若是皇上射中苹果,你们就能活下来。若是没射中,你们所求之事,便会遇到转机。”
他弓着身体,好心提醒:
“弓箭无眼,小主们千万要顶住,别乱动。”
所以,要么她们死,要么别人死,反正就是要有人死,事情才有得商量?
安染再看那苹果,瞬间觉得不香了,捧炉也不想要了。
她很惜命。
也在努力活下去,不想轻易给人当活靶。
“皇上,臣妾突然不想要捧炉。”
“哦。”
这么好说话?
安染心中一喜,眼里的色彩骤然明亮,可下一秒:
“晚了。”
于是,精致漂亮的小脸立马垮台,秀气的眉也不自觉皱起来。
隔壁两位嫔妃瑟瑟发抖地起身,这一刻,她们突然后悔了。
刚进宫那会,她们其实听说过不少关于皇上的传言。
皇上是疆场上长大的皇子,到底隔得远,不如京城中养在先皇膝下的几位皇子得宠。
原先的太子是由先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可惜是个福薄的,英年早逝。
先皇大病时,其他几位皇子也在夺位中接连死去。
皇宫里,当时只剩下最小的六皇子和当今太后,他们分别是皇上的同母胞弟和亲生母亲。
最初呼声最高的继承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胞弟六皇子殿下。
而如今的皇上在那个时候,虽然战功斐然,但与他战功相当的,还有他传回京城的坏名声——
天生薄情,杀戮成性,身上戾气太重,可为良将,不可为君。
否则,只会是个暴君。
从而,百官朝见,拥六皇子登基,太后摄政。
然大典那天,穿着明黄龙袍的三皇子骑着一匹汗血宝马,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领着浩浩荡荡的神兵天将,看也不看文武百官,直接先六皇子一步,坐上龙椅,对下方跪拜的百官笑:
朕即刻登基,谁有异议?
据说,那一天,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最后,无人异议,新帝登基。
那些血淋淋的过往,从别人口中听到,唏嘘多于畏惧。
包括后来,有故意接近皇上的宫妃回来抱怨,他多么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她们也只回以一笑。
总归是别人的事,又没落到自己头上。
甚至在心底里得意,那位嫔妃不如自己好看,待遇不如自己也正常。她们进宫两年虽不得宠,却从未受过罚,位份也有所提升。
偶尔想起来,还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今日来此,除了忐忑和担忧,心里还升起一股无名的期待和心动。
然此时此刻,亲自体会到他的残忍无情。所有美好幻想和自信,好似一场镜花水月,顷刻幻灭,心都凉透了,哪还有半分期待。
两位嫔妃还在哭,不过跟方才歇斯底里的大哭不同,声音低低的,伴着近乎绝望又恐惧的情绪,哭得压抑而失控。
安染也没继续跪着,揉了揉酸疼的膝盖,慢腾腾挪近石桌。她以为皇上有爱看美人哭的癖/好,眼下两位美人哭得伤心欲绝,却不见他分来一个眼神,还在那里悠闲自在地挑箭。
抬手摸了摸脸,她叹息一声,低头看了会,拿了最大的苹果。
对面两位已经排排站好,苹果稳不住,她俩便用手虚扶着。依然是梨花带雨,泪流满面。
站在这个位置,安染才看清她们的模样。
凭良心讲,两位嫔妃长得真不赖,且各有千秋。一个美艳妖娆,身材丰腴;一个小家碧玉,清秀可人。加上此时哭得楚楚可怜,很容易勾起男人的恻隐之心。
她不禁偷斜了眼皇上,如此佳人,他真的一点都不怜惜?
皇上是否有恻隐之心她没看出来,反倒是看出他似乎很嫌弃她,余光从她身上掠过:
“你安静点。”
话落,两支羽箭同时离弦。?
第3章 霸气帝王×软萌宠妃
哦。差点忘了,她是替补选手。
安染乖巧地等在一旁,发现祁阎一弓两箭同时射,两位嫔妃再也支撑不住,惊恐地闭上眼睛,疯狂尖叫。
生死时刻,她们还记着张德全的叮嘱,不能乱动。
现在的画面就是,两个姿容上佳的美人双手护着头上苹果,全身颤抖,却依然不动如松。脸上的妆容早已哭花,这会披头散发,形容狼狈。
反观皇上,双手开弓,气势立显。整个人好似身披金光,自信的光芒闪得人眼疼。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关键是,他这样信心满满,万一又射偏了,不仅两位美人要血溅当场,连她也得跟着遭殃。
想象了下羽箭射中眉心,死不瞑目的惨状……安染没敢看,迅速抬手用苹果挡住眼睛。
几乎是她闭上眼的瞬间,就听到张德全激动的称赞声:
“好箭法!”
嗯?
红彤彤的大苹果被挪开了些,安染飞快扫了眼。
两支箭,正中两个苹果,箭连带着苹果一起稳稳扎进后方的兵器架上。
而两位嫔妃,则像被厉鬼吸干了精气神,瞬间瘫软在地,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庆幸。
安染松了口气,皇上没射偏,那她便不用当活靶。
这般想着,在祁阎看过来时,她立马弯起眼睛夸:
“皇上真厉害。”
祁阎看看安染,又看看笑得连眼睛都找不着的张德全,这两人如出一撤的表情……真是该死的讨厌。
他扔了弓箭,转身之际,两位嫔妃再次发出呐喊:
“皇上!求……”
他厉声打断,眉目冰凉:
“两位好本事,不到一刻钟,便让人厌恶透顶。张德全,看着她们,敢再嚷一声,直接赐死。”
张德全连忙应下,余光瞟向哭都不敢哭,憋得满脸通红的两人。心下叹气,老实呆在后宫不好吗,非要凑上前惹皇上生气。
兵部李大仁行刺,还有严大将军勾结外族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些妃子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关心皇上如何,只在意娘家生死,一个劲在那喊冤枉。
她们可知,皇上后背的伤至今都未痊愈。
若非皇上本领非凡,只怕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外。
安染察觉得出来,皇上心情很差,她不想触他霉头,安安静静立在一旁。
万万没料到,入口却处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田公公在安染溜走没多久就开始找她,跑到现在,满头大汗。手扶着墙,大口喘气,肥胖的脸因着巨大的呼吸幅度而微微发颤。
他远远瞧见安染的身影,便跑了过来。
不过,先遇到的是脸色不善的祁阎。
“奴才给皇上请安。”
扑通一声,他跪得异常响亮。
田公公心慌得不行,太后千叮咛万嘱咐,红颜祸水,绝对不要给安美人魅惑皇上的机会。再过段时间,悄无声息将人处理了,他便能重返慈宁宫。
这些时日,他千防万防,不想还是出了岔子。
虽然他已经不是男人,却清楚安美人这样精妙绝伦的女子,对男人有着致命的诱惑。
只要遇见,皇上十有八九会被她的美色迷惑。
安美人一旦得宠,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心里七上八下,冷汗热汗一起大量往外冒。田公公正焦急地想着应对办法,冷不丁听到皇上问:
“守卫是死的吗?什么东西都放进来。”
……皇上您从未下令不许人进啊。
算起来,练武场好像还真没来过这么多人。以往有嫔妃想引起皇上注意,多选在崇政殿附近或上朝的路上制造巧妙的偶遇。
这里,还是第一次这般热闹。
田公公心跳如雷,颤声回:
“皇上恕罪,奴才不是故意擅闯此地。安小主突然不见踪影,奴才一路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在这附近找着小主,一着急才跑了进来。”
祁阎慢悠悠回头,却猛地眉头一跳,漆黑的眸如幽深的海重重包围眼前人。
她不是好好地站在石桌那吗?什么时候跟到他身后的?
冷风呼呼地刮,衣袂飘飘。两人衣衫下摆随风招摇,时不时彼此擦过,发出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祁阎目光沉沉,眉间隐隐烦躁,可跟他对视的姑娘只会一个劲傻笑,还偷偷摸摸往他身后躲。
田公公低着头,没注意两人之间的动静,察觉安染过来,当即抹着眼角哭诉:
“小主,您真是让奴才好找啊。”
见皇上一直看她,安染垂眸盯着自己脚尖。发现这样的视角也会看到田公公,她撇撇嘴,又抬头,小声为自己辩解:
“公公一直不让我出门,我才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