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皇上真是,太可怕了。
“醒了?”
现在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她就害怕。
她缩在被子里,没敢露出脑袋。
可被子仍是被退去一些,肩膀传来微微的凉意,熟悉的气息在阴影里靠近。
安染是真的怕了,慌慌张张地伸出脖子,磕磕绊绊地吐出几个不完整的音节:
“别……我……不行了……会死人的。”
这一次,皇上没笑她。
低下来的头一偏,温暖的唇贴上她露出来的肩膀。
安染一怔,祁阎亲过她很多次了。她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吻,跟以前不一样。
比往日亲昵,也多了些温柔。
男人的嗓音低得不可闻,却一字不落地听进她的耳朵里。
“下次,不会让你难受的。”
他亲自给她穿衣服,一直盯着她的目光炙热又虔诚,不带一丝亵渎。
瞧着安染满身的痕迹,祁阎蹙眉抿着唇,总是波澜不惊的面容紧紧绷着。眼底溢出星星点点的心疼,沉默着在她脖子上系了一根绳子。
绳子上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动作太快,安染根本来不及看清。
“这个……是什么?”
等到系好后,安染才有机会拿起来看。纯黑色的石头,比黑雨花石更加光滑圆润,比普通珍珠大许多,大概是一颗葡萄那么大。旁边裹了一圈金色镂空花纹,黑曜石镶嵌其中,用一根红绳系着。
石头黑得十分纯粹,一点也看不出内里乾坤。
他解释:“我从小一直带着的东西。”
来源说不清楚,听张德全说,是他三四岁时捡到的。反正自他有记忆起,这颗石头就在他身上。好几次,他不小心掉了,却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次遇见它。
很神奇,也很诡异。
但他直觉,这是个好东西。
祁阎几乎从不提他小时候,这是第一次。
说明这颗石头,对他来说,算很特殊的东西。
安染弯起眼睛,掌心托着黑曜石:
“皇上要送给我吗?”
“嗯,送你。”
安染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物,在屋里休息了整整两天,又开始重操旧业,给皇上读奏折。
她的位置从祁阎对面搬到了他旁边,方便他一抬起胳膊就能摸到她的小手,一低头,就能亲到她的脸。
他其实是一位非常勤奋的皇帝,每日准点上朝,从未告假。奏折里上报的事情,凡是需要处理的,他也都下了旨。
只不过,可能下面的人执行不到位,开年之初,便已发生许多不太好的情况。
她慢慢地读着,咬字清晰:“启禀皇上,因左国公损公肥私,迟迟补不上缺款。城外灾民怨声载道,不少地区由于形势恶劣,死伤过多,大批灾民纷纷开始暴动。此乃大患,必须尽快遏制。然臣无能,尚未想出良策,求皇上降罪。”
这是新晋丞相魏楼的奏折,字里行间,满是他的无奈。
左家把赈灾的钱吞了,现在让其吐出来,他们三推四拖。缺口填不上,魏楼没钱安抚灾民。而左家又是皇上外祖,他说是去抄家,却也不敢真的拿左家人怎么样。
魏楼不是没办法,只是顾忌太多。行动处处受限,难以施展。
安染见祁阎把这本奏折搁在面前,并未扔到一边,就知道他要管这事了。
她翻开下一本,目光微微一顿。
这……这应该是名武将的折子,字丑的有些可爱,她的声音不自觉变得轻快:
“启奏皇上,末将发现,秦将军近日和左家来往密切。尧山附近,驻扎了一批普通百姓打扮的军队。臣以为,灾民暴动乃太后与左家合谋,怕是很快就要闹到京城。末将宋廷,请旨前去镇压暴民。”
宋统领的镇压这词用得巧妙,控制得好,可能仅仅威慑就够。一旦失控,很难不保证直接屠杀。
两本奏折,祁阎都没扔,并排放在一起。
他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子,神色如常地开口:
“你猜,我会派宋廷去吗?”
安染惊了,她就是个读奏折的,啥都不懂,国家大事,请不要问她!
她立马抿紧嘴巴,使劲摇头。
从两本奏折里,她猜得到,镇北将军回来了,太后坐不住了。她要利用灾民闹事,让灾民当烧向京城的第一把火。
如无意外,秦将军的兵马已经埋伏好。只待京城的火烧着,便要从四面八方包抄前来,将皇上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围之擒之。
对于灾民而言,虽是左相贪赃公款,但左相和皇上,是君臣,又是子孙两个。他们定会将这事迁怒皇上,指不定还会认为皇上才是罪魁祸首。
皇上不杀,灾民反他。皇上杀了,必将遭受舆论的攻击。
太后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不遗余力地在这事上煽风点火,越闹越大。
反正无论如何,太后都是背后赢家。
她当然不想太后如愿,可她想不出解决办法。
祁阎欣赏完安染的表情变化才说:
“你猜得对。”
等等……她猜什么了就对?她明明什么都没猜好吗?
大抵是安染的表情变化太精彩,祁阎说着说着,没忍住,自己先笑了。
“不用宋廷,我会亲自去。”
于是,三天后,从未缺席过早朝的皇上以“操劳过度,卧病不起”的理由告假了。
朝堂公务一律由魏丞相和傅太保处理。
慈宁宫,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扯断佛珠。
“皇上告假?”
太后不信,皇上是什么人?他就是死了,也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生病。
沉思一会,太后看向来人:
“去查探清楚,看看皇上还在不在宫里。”
告假是为了脱身,皇上十有八九,已经不在宫里了。
可惜崇政殿防守太严密,根本进不去,下人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
太后思虑半天,这是最后一次了。背水一战,成败与否,只看今朝。她十分谨慎,一边仍然派人留意崇政殿动静,一边亲自去找了秦将军。
“皇上出宫了。”将军府里,太后带着祁昭一起,在这个小儿子面前,直言不讳。
秦将军面色不愉,似是不满她这样堂而皇之地来找自己。
太后心中冷笑,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犹犹豫豫,一点也不果断。
她今日穿得稍显艳丽,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不少。妆容也经过精心打扮,眼尾往上勾了几分,平添些许妩媚风情。
只是秦将军的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
见状,太后表情淡了些,拢了拢袖口,继续说:
“哀家派去的人尚无回应,也不知皇上是去镇压灾民,还是领兵去了尧山。将军不打算前去探下情况吗?”
驻扎在尧山的那些人,其实并不多。她是计划,以秦将军的名义放出消息,营造出他暗中派遣大军压境的假象,误导皇上。一旦皇上去了那里,真正埋伏起来的大批军队将会从四面八方包围,一举拿下他。
秦将军望着太后一脸算计的表情,眼底浮现怒意。
私自聚集将士,乃杀头大罪。
这个女人,只想着打败皇上揽权夺势。
丝毫不考虑,但凡这个计划有一丁点破绽,他,和他手底下所有艰难活下来的将士,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秦将军声音沉沉,语气不善:
“太后,兹事体大,不宜轻举妄动。眼下还不清楚皇上那边具体情况,我等应守在原地,静观其变。”
“说得好听,哀家知道,秦将军一拖再拖,是根本就不想与皇上为敌。”
抚了抚头上凤凰发饰,太后看着他说:
“将军可知,哀家一直在等你回来。皇上他,也在等你回来。不过,哀家是等将军回来,一起坐拥这江山天下。而皇上,却是想将我等一网打尽。”
她眼里光芒带刺,表情冷漠:
“不是哀家容不下他,是他,容不下哀家,还有昭儿。”
说着,她突兀地笑了下,觉得荒唐,慢慢道:
“皇上他竟把黑风骑召回了京城,将军若再不动手,哀家担心你哪天被人悄无声息害了,都不知自己怎么的死的。”
听到黑风骑,秦将军表情终于有所松动。
那是皇上亲自培养的一支骑兵,帮皇上打下无数胜仗。
他曾亲眼见过,那支军队,个个带着黑色面罩,铁血冷酷,宛若修罗。单单气势,便能压人一头,能力远非普通军队可比。
大昭的兵力,一半在皇上手里,一半在他这里。他们两人,一南一北。
皇上动用黑风骑,只可能是为了对付他。
察觉他的变化,太后不着痕迹冲一旁的祁昭使了个眼色。
男孩从沉默中回神,稚气未脱的面庞浮现害怕,用他那副带着童音的嗓子说:
“将军是怕了皇兄吗?”
他天真地询问,待秦将军看向他时,十分难过地道:
“本王也害怕他,皇兄不喜欢我,他想杀我。”
祁昭长得几乎像缩小版太后,跟祁阎完全两个模子。眼睛耷拉下来时,简直就是个充满无助的脆弱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