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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娇养日常 (程鱼)


  明不明白?苏逸苦笑,只觉此刻的无力让他痛楚难当。
  他岂能不知其中利害,岂能不明此间艰险,他只是舍不得,他只是舍不得。
  他宁愿刀斧加身,也不愿看着自己的女儿走进那样一个步步艰险的地方。
  外间风急雨骤,屋内亦是烛影摇晃,人心难安。
  苏绵端详着银镜中自己的面容,恍惚着轻轻叹了口气。
  适才父亲寥寥数语,已足以让她心惊胆寒,也让她更加明白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这么夜了要出门去,只怕姑娘会受了风寒。”木槿微微俯身,自后将一条嵌玉镶珠的发带饰在苏绵刚刚束起的发髻上,流苏飘逸,轻盈明婉,这么装饰着既不显奢丽,又不会太过简薄。
  说话间双福捧了浅米黄的翻毛斗篷出来,左看右看,还念叨着这件不够厚实。
  “行了,就这么着吧。”苏绵没有心思装扮过甚,如今的苏家风雨欲来,豺狼窥伺,一旦今上腾出手来,稍稍在他们苏家这里打开一个口子,那些吸血吃肉的虎豹就会一并而上,将苏氏满门啃得尸骨无存。
  毕竟在皇帝心里,他们苏家向来对太子颇是尽心,而今太子生死不明,岂不是剪除东宫羽翼的最好时机?
  她竭力回忆着自己所看过的小说内容,对今上陆瑄,也只有刚愎自用,色厉内荏,愚暗软弱,怠慢朝政这样的印象。
  在陆瑄心里,但凡不是事事顺着他,由着他的,都是心存不忠不服的逆臣,苏逍和苏逸屡屡与他唱反调,无论其忠心何如,在他心里,都是当死之臣。
  陆瑄纵·欲·任情,信重奸佞,沉迷享乐,将原本一个大好江山祸害得纷乱频出,却还自以为得意,自认为圣君。
  据原书所记,太子陆钺会在二十五岁,也就是两年后病发而亡,而苏家在此之后经了一些风雨催折,也成为了陆铭的心腹之臣,助他诛奸贬佞,而后越是爵高位重,她的二哥苏皓更是一代名臣。
  只是原书开始时已是陆钺身死之后的数年了,期间之事究竟何如,也只能大约从之后的情节略加猜测。纵然知晓自家终可化险为夷,可这期间苏家所历艰险和人·事不安却难一一准确预料,更不知晓是如何避过躲开的。身在局中,心神牵系,根本难以冷静理智得起来。
  苏绵颇为无力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镜中容影发怔。
  而今他们苏家算是彻底与太子一系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并不晓得这一回病发太子究竟煎熬了多久,可若是一切发展如原书所记,那么太子应当是能够撑过这一回的。
  惟有太子安,才有苏家安,纵然她心中对那宫城有再多的排斥和恐惧,也只能独身而入,为自己和太子拼一回。
  耳畔冰凉的触感让她蓦地回过了神来,她对镜望着自己耳上的海棠花坠,不由伸手在这温润的玉石上轻轻触了触。
  适才苏逸和唐心蓉的对话让她心惊不已,她晓得这皇权征伐之下的残酷,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残酷会蔓延入她的家中,蔓延到她的家人身上。
  父亲疑心长姐这胎落得蹊跷,疑心聂麟见侯府处在刀剑油锅之中,为着身家性命要与侯府划清界限。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只是这样的念头稍一在脑海中划过,便让人觉得连骨带血一并冷透了。
  苏绵对聂麟了解有限,从那些记忆里翻翻拣拣,也只得个模糊的轮廓。只是依稀觉着姐姐姐夫夫妻情笃,如今骤然生变,饶是她,也觉着像是沉在一场荒谬的梦里。
  原书中也曾有关于聂麟的情节,只是那大多都是关于宦海沉浮的生死相拼,而今想来,印象大多模糊,只有一句话让她颇是在意:“纵高爵厚禄,也只是红尘中一愚鲁失意人而已。”
  苏绵咬了咬唇,心中一片纷乱。
  若一切果如原书所言,那么聂麟后来所效忠的便是信王陆铭一系,是绝没有与苏家反目,与妻子成仇的必要的。
  若聂麟果然做了这样的事,后来二哥又怎么会容得了他?
  但若长姐落胎与聂麟无关,那么如今长姐遇此祸端,为何身边人没有一个来苏府报信的,反而是一个传闻中与长姐为敌的宠妾狼狈地冒雨而来?
  千头万绪,无由开解。苏绵面色越发严肃,一时倒让双福和木槿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
  苏绵收拾得颇为利落,等她快步从寝阁中走出,苏逍和苏皓也已经到了院外。
  苏绵自寝阁走出,行至门边时,正见一个面容张杨艳丽的女子向她这里望过来。
  灯烛明灭,苏绵蓦地被这女子的艳容冲得怔了一下。
  待她定下神来,便晓得了此女的身份。
  这当是传言中聂麟所纳的那个容·色·娇艳的宠妾了。
  从前百闻,而今一见方才晓得传言万万及不上真人活·色·生·香。
  楚楚的容貌与长姐几乎是走了两个极端。一个清淡如莲,一个灼若芍药。
  春花秋月,各秉风流。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冒雨独身前来为长姐如此奔波。


第3章 狗血一盆
  临行时唐心蓉又往苏绵身上塞了几个香袋,这些香袋香气略显浓郁,苏绵轻轻打了个喷嚏,乖乖地将它们都佩了起来。
  她知道母亲一直都在担心她,对于如今的她,如今的苏家来说,若不能藏起这些异于常人之处,便会招来种种的觊觎祸患。
  双福在后为苏绵打着伞,木槿在旁将她严严实实地扶稳,雨丝随风,间或拂过伞沿落在苏绵的脸上、脖颈里,木槿侧了侧身,敛眉望着漫天风雨,担忧地皱了皱眉头。
  虽说如今姑娘的身子已经大不同前,可谁知这么来回折腾一趟会不会又着了凉。
  等进了车,车轮辘辘地压过铺满了细雨的石面,苏绵紧绷着的脊背才略略松了松。她拉了拉斗篷,但觉雨水沾了身,湿黏黏地不舒服。
  “出门时已吩咐人备了水,回来就能沐浴,不用这么不自在了。”唐心蓉将一个海棠样的手炉递到她的怀里,含笑轻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自出生起就爱洁,再大了些,矫情的小毛病更是一个又一个。
  “娘有了你那会儿,是见不得半点的脏东西,闻不得一点杂味道,最喜欢的就是皂角这些清清爽爽的香味,那会儿我就猜着腹中必定是个小姑娘无疑了。”
  苏绵不好意思地在唐心蓉怀里拧了一下,而后才悄悄道:“娘,是不是方才楚楚说了什么,长姐那边不要紧吗?”
  方才一路行来,一家子虽都是行色匆匆,面容严肃,可已经不复焦灼难安,这会儿母亲又有闲心来与她玩笑,想必是长姐之事生了什么松缓的余地。
  唐心蓉摸了摸她柔软的额发,微微掀开帘前后瞧了一瞧。
  今日府上备了四辆车,一辆她和母亲还有若梅及双福木槿坐了,一辆乘着大伯父亲还有二哥,一辆坐着府上带去的丫头嬷嬷还有楚楚,剩下的一辆则载着侯府里素日备养的大夫。
  见母亲撤回身来,苏绵急急地又问了一遍。
  “你长姐没有落胎,是那楚楚看事态紧急,怕门上不重视,特意将话往严重了说。”唐心蓉说罢轻拍了拍苏绵的肩背:“沉住气,耐下心。”她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向后倚在软靠上:“如今你长姐的院子被咱们家差去的那些亲信团团地护住了,可聂宅也是被围得铁桶一般,若不是那楚楚见势不好,头前儿便钻着狗洞,爬着小门来咱们家报信,等明儿出了事,说什么都晚了。”
  这回再说起楚楚,唐心蓉已经没有了先时隐隐的警惕和厌烦。
  “那孩子竟是个好的,往日里是我想错了她。”
  苏绵有心细问,可见唐心蓉已经阖目,似是细思苦虑,她也不好再追根究底,只是在心里细细地计较起来。
  湿润的雨气透过窗纱漫了进来,木槿起身想将棉帘掩好,凑近苏绵时却嗅到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甜香,她眉头倏地拧紧,迅速地看过姑娘身上几个香袋,而后愁眉苦眼地坐回了原处。
  若是在太平年间,若是侯府更加稳当,夫人也不至于这样费心地遮掩姑娘这天生带来的香气。可已经遮掩如此,不经意靠近时还是难免会嗅到端倪。
  木槿轻轻叹了口气。与世有异者多半坎坷命薄,姑娘容貌如此,又兼有着这样的姝异之处,一旦为人所知,只恐招惹祸殃。
  就像那温致远的女儿,好端端的一个闺秀,只因着容貌秀美,被薛贵妃的弟弟薛炎看中,便无辜招惹了那许多的祸端。
  木槿想到近月来被强征入宫的那些各地佳丽,心口就一阵一阵地发着寒。
  双福本来安安静静地缩在车中一角,眼见着木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忍不住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口,无声地问了问寒暖。
  木槿拧着眉头,勉强笑了笑,始终没有答言。
  聂宅大门紧闭,苏皓下了马车,正吩咐随从将聂家门户撞开,便听着了一阵促乱的马蹄声响。
  苏绵将车窗上围着的棉帘挂起,隔着窗纱细细向外瞧去。
  “是大姑爷!”若梅眼神利,吃惊之下脱口而出。苏绵皱了皱眉,几乎要把脸贴到窗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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