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与苏皓来时便已听随从将这些事简单说过,此刻与全娘说法一合,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日他们兄妹二人碰着了这一场,那便要将事管到根底。
“奴婢寒微之身,不敢让各位贵人为我费此心力,只是我父如今被这些脏心烂肺的人毒打重伤,就在家中,母亲也只剩了一口气,求诸位菩萨救我父母,奴婢在九泉之下也不敢忘怀大恩!今日此祸全由全娘而起,我只求一死了结了我的罪孽!”全娘说罢便背过身抬手狠狠往自己心口戳去,苏绵惊骇之中才见她袖中藏刃,寒光微闪,她不由往前欲阻,那侠女却已抬手打落全娘手中利器,将她制住箍在了自己怀中。
“你这是做什么!”苏绵定了定神,才觉自己也有些手抖:“性命何等要紧,你的家人为你不惜一死,你就如此报答他们吗?”她看着全娘目中的灰败和绝望,语气略缓:“我们会救你的,你若再做此自戕之举,便是辜负了我们的心。”
生死场中走了一遭,全娘此刻也有些别样的体会。她本就是个极为坚韧的女子,今日求死也是性烈痛悔,想就此了结,不想再继续连累父母,连累这些好心助她的人。如今死中回生,又被苏绵如此厉言斥责,缓语安慰,自己也是又愧又悔:“奴婢......都听贵人的。”
那钱来虽则贪财好色,无恶不作,但若不是惯于见风使舵,趋利避害,也难得了薛炎的心,在市井之间作威作福。他这等身份,所仗的不过是薛炎的恶势,但论其本身,实在是不值什么,一旦他得罪了王公大族,薛炎绝不会为他而百般开脱。
“既是几位贵家为这家人开脱,那我也不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几位要带走全娘,总得给小人把账结了,否则......小人也不能白白地吃了这哑巴亏不是?”钱来咬着牙挤出满脸狞笑,目光也不时往苏绵三女身上流连。
苏皓目色微冷,侧身将苏绵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他轻轻摩挲着腰间匕首镶金嵌玉的柄首,心中已对此人生出了杀意。
契书之上所记有白银百余两,这些银子于官宦之家或许不算为难,可对于升斗小民便已算是要命的沉担。
“这契书上的银两我们可以替冯家结清。”苏绵吩咐人带着全娘和大夫速往冯家给全娘父母瞧病:“欠债还钱自是天经地义,可却没有听过哪条律法是说欠债偿命的。你们打伤了冯家人,如今冯氏夫妇生死未知,我们替全娘偿了契债,可全娘一家的仇该寻谁来还呢?”
钱来的脸色忽青忽白,色虽厉,心中却慌得没个应对。若说方才遇着这一伙好管闲事的人只是谨慎厌烦,这会儿却已不由生出了恐惧和后悔。
只是到底仗势久了,既是伥鬼,又能有多少算谋?即便有此契在手,他先头所仗不过是全娘一家无门无路,无处诉冤,无人做主,如今这一伙人,此等口气行止,想来身份必显,若然闹到衙门里去,也不知如今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苏绵侧首取苏皓的意思,见兄长略点了点头,心里也便有了计较。
钱来的色心这会儿全数被恐惧慌乱湮灭,他偏头恶狠狠看了一眼那书生模样的人,见他也是词穷,只得撑起气势,假笑着道:“几位今日来管我这里的闲事,想也是知道我钱来不是那没来历的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钱来硬是做出个和善模样来:“这么着,今儿这事就暂且结了,我不追究那些银两,几位也大可不必不顾家小,来寻在下的晦气,几位说呢?”
可惜在场的个个都不是肯稍退一步的人,钱来寻了个没趣,心下恼怒尴尬,百般忧虑,沉默了片刻,他眯眼打量过眼前诸人,也不说什么,掉身就带着人疾步跑了。
那飒爽女子持剑欲追,苏皓抬臂虚拦了她,温声道:“此人我还有计较,今日之事不会就这么算了,这位姑娘,还有这位公子。”苏皓与这侠女模样的人和她身后的清秀公子颔首为礼:“二位侠肝义胆,路镇不平,不知可愿移步,与苏某一叙?”
这钱来虽说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可到底也算是一条市井之间的“地头蛇”,又兼盛着薛炎的势,一时没有防备,这二人说不得就要被人坑上一回。苏皓心中计定,方欲开口,便见一眉眼伶俐的小厮挤过人群,先是大略瞧了瞧几人,而后对那一男一女行了一礼:“大爷,姑娘,夫人说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再不起行,就要失礼了。”
苏绵顺着那小厮所指的方向瞧去,正见一简素马车停在近旁,车帘半掀,有人遥遥地向这里望过来。
今日的热闹过了,人群也渐渐散去,偶有那热心肠的离开时都会谨慎地小声提醒几人要仔细些,当心招了人报。
苏皓本意也不是定要与这二人相识相交,只是担忧二人安危,才想稍加提醒庇护。
几人一面往马车方向行,一面低声交谈,走着走着,那飒爽女子就走到了苏绵身边:“你和这位公子是担心我和我哥的安危吗?”
苏绵瞧苏皓与那玉面公子相谈甚欢,便稍稍掀了面帘,对这女子笑了一笑:“姑娘侠义心肠,我们也只是防备万一。”
“我叫连澄,那位是我哥连兴。”连澄看到她的面容,不由微微一怔,继而跟着笑开:“我娘总说京中地灵人杰,今日见了,方知不虚,难怪你要戴这劳什子呢。”连澄将苏绵这一身男装瞧了一遍,笑道:“纵然是这么一副男儿装扮,可只怕也没人会将你错认成男子,我若是你家里人,也一定不敢教旁人随意瞧了你的脸。”连澄行止大方,磊落疏朗,苏绵也跟着真心笑开。
“我和我哥这是头一遭来这京都,本以为天子脚下,至少也是乾坤朗朗,谁知道这里的街市无赖竟敢当街抢人,几乎是谋财害命也无人管束,今天若不是你们,我和我哥只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苏绵笑笑,正欲开口,忽听耳边“叮”得一响,她心有所感,知晓这大约是功德系统有了什么变化,正想着,便见苏皓回身对她道:“这可是巧了,三妹,来见过连姨妈。”
第18章 酥皮点心
苏绵从前隐约听伯娘说过,她有一多年未见的挚友不日将要带着一双儿女入京来府探望。只是那时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没有细说细究,直到现在人在眼前,也是那连家姨妈先来相认,他们才彼此认了身份,作了礼数。
既接了连姨妈一行,他们也不便再在府外停留,苏绵再回头瞧了瞧街市之上的景象,心内一叹,想着下一回能这样出得门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我已差了人回府通报安置,很快会有人前来迎姨妈入府,过会儿府上来人,我和三妹就暂时不能相陪了。”苏皓看着苏绵恋恋不舍的郁郁神情,心里也怜惜她不能在外随意散心,今日过后,诸事繁杂,这样的机会也不知还能不能有,今日既然出了门,那不如就让她在外多留一阵,好歹也能多瞧几眼这院外风光。
心中计定,苏皓接着道:“城中有一食楼名唤丰华楼,其饮其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尤其是一样酥皮点心颇是有名,一份十二样,十二种口味,有甜有咸,所售有限,姨妈初至京城,晚辈无甚可表,倒不如亲去领了这点心奉给姨妈,也好让姨妈品品京城风物。”
连姨妈何氏惯是个通晓人情的,听苏皓这样说,便含笑让了两句,也没有探问根底,也没有一力推让。
等侯府来人相迎的当儿,一行人便先挪到了马车中叙话。
未及客套,连澄先带着几分忧怒地开了口;“方才那个姓钱的当街行凶,怎的都没有巡街的衙吏调停管束,若今日咱们不管这事,那冯氏一家岂不是就要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今天这事咱们管到这里,之后又该怎么办?那个姓钱的是否会再来报复冯家?”
苏皓尚未应声,连姨妈就已先在连澄额上轻轻敲了下:“这孩子,什么话都这样冒撞出口,有什么事,等到了府里再说。”
苏皓笑笑,默认了连姨妈的意思,但还是应了一句:“钱来气数也就到今日了,不必担心,此事我们既掺了手,就当一管到底,此刻自有侯府侍卫医师在冯家仔细诊治照料,至于后续安顿,等人回了话再作计较。”
究竟是出行在外,许多话不好一一细言,待侯府管事嬷嬷们前来接应,彼此便暂先作了别。
连姨妈离开后,苏绵也不想再一路乘轿,适才在马车内,苏绵已大略整了整形容,这会儿虽仍旧出挑,但已不至太过引人眼目。
“二哥,那个钱来是不是很难处置?”适才马车中连澄所言也是苏绵心中所虑,这会儿教人跑了,虽二哥说了他自有计较,但还是难免挂心。
钱来不过是个小人,偏偏与薛家掺在一处,便不能单作小人理了。
有些事家人不与她说,不代表她心中不明。她即将身入禁廷,哪怕只是为了她,侯府都不能即刻彻底地与薛家翻脸。一旦两家都再无顾忌,那孤身处于东宫的太子妃就处境堪虞了。
“也没什么难的,我只是在想......”苏皓话锋一顿,笑道:“他若是聪明,此刻就当自顾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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