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瞧了他这“守身如玉”的小半月,柳砚莺被揿得腰上两个手印,平时她已经在骂了,这会儿躺在床上所有所思,从床帐子的缝隙往外看,“吱扭吱扭”月亮一下有一下没。
事后他埋首在她汗湿的长发细嗅,闻见此前从未闻到过的香味,该是她买了新的熏香。
气不过,仍要在她耳廓磨磨牙,“心不在焉。”
柳砚莺闻见一点点血腥味,不是很舒服,翻身向外,将手伸到床帏外边透进点光来,他胳膊伤处果然渗血,不过他自己都无所谓的样子,她就不废话了。
眼看天在变亮,柳砚莺问:“白天你是不是就要去庆王府了?”
他不怕热地贴上来,从身后抱着她,“是。”亲了亲她脖颈,“还记得我说过托庆王办了点事?过了这么久明天该是能给你把那东西带回来,你看了一定高兴。”
柳砚莺心思不在这上头,当是什么难买的俏货,只在想明天他到庆王府定会见到石玉秋,成是不成就看明天。
若是她态度决绝,又有刘家施压的话,也未必不能成。身契是路家所有的,路景延不想给,有的是其他人愿意给。
她旁敲侧击问得不经意,其实手指紧张得在抠脚踏上的靴筒,“你有没有想过让我走?”
“嗯?”
“没什么。”
“走哪去?”他欺上来,又与她纠缠在一处,“你想去哪都行,只要我带你去。”
翌日早晨安宁去伺候柳砚莺洗漱,却见门已开着,地上散落几件皱巴巴的衣物,迈过门槛就见穿着寝衣的柳砚莺正给三爷穿戴腰间蹀躞。
安宁惊喜:“三爷!您回来了。”
她能不高兴吗?柳砚莺成日憋着要走,弄得她和瑞麟提心吊胆的,但私下都说是因为三爷不在,那天没能护她,她赌气。
瑞麟说只要三爷回来了就会好了,这下安宁看看地上皱巴巴的衣物和被拉歪的窗床帏,心说果然不假,太平日子跟着三爷回来了!
路景延看向她:“不用管我,把水端来给奶奶梳洗。”不等柳砚莺反应过来他叫她什么,路景延衔她嘴唇短暂亲吻,“入宫去了,要是回来得晚不必等我。”
待人走了,安宁率先跑上来,“奶奶!砚莺姐姐,三爷准我们管您叫奶奶呢!”她激动不已,“我看没多久您就是我真正的主子了。”
柳砚莺倏忽慌了,她攥紧了手上的衣带,坐立难安起来,“什么主子?姨奶奶也配叫奶奶?”
安宁缩缩脖子:“砚…奶奶~我看您就别气了,我就刚刚和三爷打个照面都看出他心情大好,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最近可有什么想要的好东西?咱们今天上街去吧,把那些不高兴都忘了,别叫三爷知道。”
柳砚莺还真松动了片刻,路景延预料到了这趟西北之行对他仕途有所帮助,等他升了官进了军衔,在平旸王府说出的话就更有力度。
没准他想和王妃对抗到底,不娶妻,只有一个妾室。
如果真是那样……
自己就真如他所说,是个没良心的了。
*
路景延先去了卫所带上庞俊,而后来在庆王府。
“知珩!怎么样?可顺利?”李璧知道他这几日归,却不知他归得这样早,迎上去一下拍在路景延伤处,他闷哼了声。
“殿下未免过分热情。”
“受伤了?”李璧一惊,“信上怎么没说?”
路景延只道:“贡布身上藏了短刀,要是扎在左胸信上一定说,扎在胳膊现在说也来得及。”
李璧来气:“是啊,要没躲开还哪有命说风凉话!详细说说,受这伤的前因后果,到底怎么回事。”
二人前后进了书房,路景延在案前坐下,琢磨了片刻笑道:“还是从头说吧,要我上来就说这伤是怎么来的倒像邀功。”
李璧摩拳擦掌地颔首:“好,从头说。”
路景延说道:“离京之后,我一直将使节的队伍和贡布一行假扮的商队分开押送,任何交流都不允许,第四天我们人到了杜峡关,出了关隘就是西北地界,当晚庞俊抓到使节队伍里有人趁夜传信给贡布。”
李璧递过去一杯茶,路景延谢过茶水,慢条斯理呷了口继续道:“信在被缴获的时候已经被贡布销毁大半,我的伤就是那时所致。不过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之后就有证据和理由加强对贡布的看管,顺理成章在抵达濯州后只放使节出境,扣下贡布。”
李璧又给他添了点茶:“贡布是吐蕃皇室,扣下他就有了谈判筹码。”
路景延道:“不错,吐蕃派人和濯州都督谈判,我便假意想要弄清贡布身份。吐蕃既要将人要回去,又不敢坦白他的真实身份,和我们僵持了两天,最后濯州都督坦言接下来的五年内大邺都会调派军队在西北增援,也会加强和吐谷浑的邦交在西北疆域修筑铜墙铁壁。在这五年内,贡布不得过境返回吐蕃。”
李璧皱眉:“他们答应了?”
路景延摇头:“当然不答应。已暂时将贡布关在濯州,濯州都督与吐蕃约定九月再行谈判。期间要不断往濯州增援,不能让西北有任何一处守卫空虚,才能震慑吐蕃。”
“好。”李璧听罢沉默片刻:“不然你等会儿随我面圣吧。”
路景延摇摇头,笑道:“我只是个带队的都尉,军书由殿下呈览圣上便可。”他一改公事公办没什么人情味的口吻,“殿下,我想去濯州。”
“我知道。”
李璧莫名叹口气,“我知道你想去濯州,这次又是大功一件,时机到了我会请圣上以从三品云麾将军的军衔将你留驻濯州。”
路景延答谢过后顿了顿,问:“上回我请托殿下在濯州办的事,有眉目了吗?”
李璧直起身挠挠眉尾:“早就妥了。西北冯家是商贾巨富,嫡长从军,现下任职都护,在西北颇具声望,二房早年丢失过一个女童,是冯家六小姐,叫冯月音,算起来今年该十三岁,但无碍,你把人带去,他们自会认的。”
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放到桌上,“这是作假的户籍凭证,你到时一并带去。”
路景延拿过了信封起身道谢,李璧叹出的气更粗更长,跟着站起身,“你托我办的事我办好了,但有盆冷水我也得泼给你。”
路景延以为是手续还不完善,问:“怎么?”
“你回来后见过柳砚莺了?她可有什么不寻常的,或者…怪异之处?”
路景延皱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璧伸手拍拍脑门,示意他坐下,“说来话长啊。”想了想,“不行不行,在我说之前你先把那凭证还给我。”
路景延当然不会还了,“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李璧深吸气,两手往桌面重重一放,“说,必须得说,但你答应我,听了之后别毁坏那凭证,否则我府上没有你后悔药吃。”
听说与那“凭证”相关,路景延扬了扬眉梢,心知和柳砚莺脱不了干系,生出不好的预感。
李璧道:“被你猜着了,你走之后,你那嫡母和你舅母去找了柳砚莺的麻烦,我去迟了,到的时候她脸颊被打得像个柿子,人也看着像被魇住了一样,楞柯柯的,想来被欺负得不轻。”
昨夜她脸上那两条痕浮现在心底,路景延攥了攥掌心,面上仍是沉着的,“有这回事?”
“她没和你说?”
“没有。”
这就棘手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控诉,是因为什么李璧知道,但难以启齿。
“我想,我想那是因为…因为长风他……”李璧仰脸长叹了声,壮胆似的,“因为长风答应柳砚莺要替她赎身。”
“是嘛。”
路景延接得很快,语调很平缓,甚至有些过快,过于平缓了,“她怎么不亲口跟我说?不敢?”
李璧多了解他,说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不为过,只好道:“那总是因为不敢,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她那天,她是真的受委屈了,你舅母还带着你表妹,那意图自不用不多说。柳砚莺总是不想将来整日事件重演受人欺负,才会一时动念请长风帮忙。你回去安慰安慰,把户籍凭证拿出来给她,她肯定感动得眼泪鼻涕哗啦哗啦的。”
说着,见路景延冷着脸不接话,李璧让他跟着学,“这样,回去你就这样说,说,哎你看这是我给你准备了几个月的惊喜,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现在你可以是柳砚莺,也可以是濯州冯家的二房小姐,出身显贵,将来嫁个将军做正妻绰绰有——”
路景倏地打断他,眼光深若寒潭:“石长史呢?他不是要赎人吗?怎么不来见我?”
“……是我让他别过来的,你现在就要见他?还是你先回去把凭证先拿给柳砚莺看看?她一准回心转意,你先回去试试!”
路景延拿着那信封在手中敲了敲,忽然笑得讥硝,“跟她给我准备的相比,这算什么惊喜。”
他起身大阔步往屋外走去,他知道石玉秋住在王府哪间厢房,径直前往,李璧跟着追上去。
穿过竹叶沙沙的院门,路景延提膝迈过门槛,和桌案后执笔书写文章的石玉秋打上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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