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周显旸早早拖着相见上床去了。
她慌张得很,一手抵着他胸前不许靠近,一手捂着肚子眉头紧锁。
“肚子又疼了?”周显旸把手放在她腹部,见她疼得直吸冷气,爱莫能助,什么话都抛在脑后了。
“沈澈的药吃了吗?”
相见疼得忍不住轻声“哎呀”了一句,才道:“我喝过了,不必担心。殿下去书房睡吧,别被我扰得觉都不得安睡。”
周显旸不肯:“我陪你说话。你要什么,我帮你拿。”疼痛这件事他有经验,若一心只顾着疼,就越发疼上十倍,若有些事转移注意力还好。
哪回信期,不是自己一个人捱过疼去?荣相见勉强地笑道:“多谢殿下。”
“怎么又喊殿下?那晚不是改口了?”
“我……”荣相见想起那晚情状,不觉害羞,“我怕喊惯了名字,在外头也失礼。”
周显旸凑过去,轻轻抱住她,若有所指:“我喜欢你失礼的样子。”
荣相见如被火燎,急忙打开他手:“别取笑我。”
“这怎么是取笑呢?”周显旸故意逗她,“你不知道,在外这段时间我常梦回那夜。”
没想到一个多月不见,他变得这么不正经,相见翻过身去不看他,也不想听他胡言乱语。
周显旸格外觉得有趣,从背后环抱住她,问:“你没有?那你抱着我的寝衣做什么?”
相见越发急了,又翻回身申辩:“我只是留个念想之物,如同你还陪着我。”
周显旸一把将她紧搂住,照着她的樱唇亲了一口:“现在大活人在这陪着你,你倒撇开不理。”
被搂进他的怀里,鼻尖呼吸着带着他的气息的空气,相见一时也忘了疼。
周显旸闭着眼睛,不觉心满意足。什么宫里,什么前朝,都不想提起,只想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
王妃在他怀里老实不了一刻钟,就挣扎着要推开。
“怎么了?”
“你身上太热,抱着你跟抱着火炉似的。”相见捂着肚子,那里本来就疼得好像有个火炉从里往外烧。
周显旸摸了一下她的额角,真的出汗了。
“我们去静颐园避暑吧?”
荣相见这才想起来:“陛下和太后娘娘要来静颐园逛呢。”
周显旸道:“好,咱们府里留一半人看家,带一半人过去伺候。”
荣相见有些心虚:“后来,长公主知道了说要来,再后来,七皇叔也知道了,然后允王就知道……不知道怎么,陛下又跟中书令家提了……然后……齐将军又来问怎么不叫他……”
周显旸笑问:“就告诉我要办个多大的场面吧?”
“不多不多,拟了二三十张帖子……等殿下回来过目,名单就发出去。”
周显旸忍住扶额的冲动。
回京以来,他一直低调,没想到一个月不见,王妃给了他这么大的体面。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便说:“我们成婚后,头一次宴请,得好好办。大婚是淑贵妃和大内操办的,我们府里这点人手恐怕不够。”
“不妨,我差人去家里求救了。国公府到时候会带人来帮忙。”
周显旸听她细细说着安排,握住她手:“难为你,都去娘家搬救兵了。等完事,我们在静颐园设宴答谢他们。”
“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不过,也不必客气,我娘家的人,自然也是你的亲人了。这个园子本来就是爹爹送给我们的。让他尽地主之谊接驾,他脸上有光,高兴呢。”
显旸满心感动,轻轻亲了她的额头:“谢谢你,相见,谢谢你让我有个家。”
相见何尝不是这样想,她轻轻拉住煜王的寝衣:“我也是。”
周显旸把她手又放在自己唇边亲了几口,始终不敢有其他逾矩动作,怕一会儿忘情,让王妃不舒服。
察觉出来他小心克制的示好,相见心里很受用,便说:“殿下,夜深了,安心睡吧。我看着你,不会有事。”
周显旸连夜赶路,又忙了一天,很疲乏。他闭目养神,却迟迟无法入睡,相见便轻轻拍着他,哼了首歌谣:两只小猫,上山偷桃,一个上树,一个放哨,听见狗叫,下来就跑,被狗赶上,一顿好咬。咬去皮,咬去毛,咬去两个尾巴梢,疼得小猫喵喵喵……
像是听懂她的话,屋外院子里那只小黑猫叫了两声。两个人同时笑了。
周显旸眼皮忽然如有千斤重,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在坤宁宫里的日子。
宋妈妈也是这样唱着歌谣哄着他,母亲就在一旁静静地守着他。那时他随时都能睡着。
看见他睡去时,嘴角勾出笑意,相见这才松了口气。
……
第二日一早,周显旸精神十足,难得从头到尾没醒过,睡足五个时辰。
他不急着起来,安心躺在王妃身边,见她睡得沉,不忍心打扰。
借着明亮的天光,他仔细打量着妻子沉静的睡颜。
这次分别,他心中牵挂不已。并不只是想着那晚的事,而是牵挂她一个人在屋里睡觉怕不怕。去宫里皇后给她委屈受了,她会不会偷偷哭。王府里那么多事,她一个人管太累……
也不知道自己躺着看了多久,直到王妃翻身,露出纤细的脖颈,他眼睛立即被那里一条浅粉的线条吸引了。
他上前仔细查看,王妃肤色比他白不少,这条颜色瞧着格外醒目,那是刚结痂脱落的伤疤……
相见睡到中午才起来,趁着煜王不在,让琳琅帮她往伤疤上扑粉。一番遮掩之后,先去佛堂给娘上香,再去流云厅用饭。
小南小北和琳琅飞云都守在外面,想来是被煜王遣出来的。
相见叹了口气:他还是起了疑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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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周显旸把凳子放到相见身边, 挨着她坐,给她盛了一碗汤,又给她布菜。
相见听小南小北说过, 他们在西秦生病受伤的时候,常常是周显旸照顾他们, 自己也就心安理得让他干些端茶倒水布菜的事, 自己只顾埋头吃。
见她胃口不错,吃得差不多了,周显旸才问:“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
周显旸瞥了一眼她颈里, 想是盖了粉遮掩,便道:“你瞒着我,无非是怕我担心,生气,乃至于与皇后翻脸,闹得无法收场。可是这样重要的事,我们不应该通气吗?难道我跟个傻子似的, 与人相安无事,就好?”
相见没有想过这一节, 只是自己带入一下煜王的角度,面对这种局面实在无能为力,索性不知道才好。
见她不答话, 他又说:“他们保不齐不会再生事。你让我知道,多留个心眼照看你, 不比你一个人去面对更好?说来说去都是因我而起,我是你的夫君, 就算这事难, 也是我该面对的。”
荣相见只好放下汤勺, 斟酌着把那天被灌药的事说了。
周显旸听到细节,比听陈日新告诉他时还要气愤,起身就往外去,高声道:“小北给我备马。”
“别理他!”荣相见跑着拦在周显旸面前,推他回去,按着他坐下。
小北自然是听煜王的,转身要出去,飞云一把拽住他:“你个傻子,你想害死殿下吗?”
他毫不知情,不明白飞云的话,只好去看姐姐。
小南知道那天王妃回来受了伤,具体内情并不清楚,但也猜到几分。
殿下若是去了宫里,必然会出风波。王妃愿意忍耐,自然是为了殿下好,忙叫小北别动。
荣相见双手用力扣住周显旸的肩膀,好好跟他解释:“那个药是兑在汤羹里的,太医说我只喝了一小口,应该不妨事,还开了滋补的药让我调理。太后娘娘发话,陛下都不肯严惩皇后,你难道还要杀进承干宫取她的性命吗?”
周显旸心底里生出一种无力感,意识到自己和当年并没有分别。当时救不了母后,现在也保护不了王妃:“都怪我,都是因为我。你要是嫁给别人,怎么会受那么多闲气委屈。”
“谁要嫁给别人了!”荣相见急了,周显旸立即抱着她,给她赔不是,“对不起。”
她靠在他肩上,轻抚他后背宽慰他:“你说我生分,你又何尝不生分?我得到了煜王妃的荣耀,作为煜王妃需要承受的敌意和恶意,也该我担着。这不是你的错。”
周显旸心中万分自责,他抬起王妃的下巴,手轻轻摩挲着她的伤疤:“这是当时割伤的吗?”
相见按住他的手,笑道:“这是我自己拿碎碗片割的。”
“你……”
周显旸一时语塞,手握着王妃纤细的脖颈,难以理解。她解释说:“陛下偏心皇后,我不伤着脸面不流点血,就只能白受委屈。饶是这样,陛下也没舍得重罚皇后,只是晋封了皇贵妃和惠娘娘。”
“这么做值得吗?”
“当然值得!皇后没有自己的孩子,皇贵妃的孩子就是宫里最尊贵的皇子。皇贵妃是庆王的生母,也是你名义上的生母。殿下,不论你多么想念你的母亲,现在皇贵妃娘娘就是你的生母,她的地位越尊贵,你和庆王的地位也就越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