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被这样珍视在意过。
他轻轻抚着王妃的发顶:“别怕,我答应你,不会有事。”
……
闭门思过的日子,原本会很无聊漫长,因为这封刺客血书,而让他们多了很多事。
这王府改造修建之时,周显旸就盯着在府中设了不少机关和密室,就是防止有刺客入府。就连流云厅外的迷魂镇都是精心设计的,荣相见被他带着花了两天,好好观光熟悉一番。
荣相见还常常缠着小南,跟她学女子适合用的防身招式,心想如果有刺客来,自己也不能任人宰割。
从孟家买来的奴才,没几天也入了府。
卫妈妈在荣相见的支持下,做了内宅当家管事,带着琳琅一起教引新人。
荣相见闲了便去看着。被卫妈妈撺掇着,让她给新来的下人说几句。
前几日,荣相见的话都说完了,少不得思忖了一会儿:“抄家的阵仗,你们都经见过了,自然也知道谨言慎行,用心当差的太平日子有多难得。你们也不必觉得自己是抄家卖来的,低人一等。
这王府落成没多久,没有老人,以后你们不问来历都是煜王府的人了。好好当差自然有赏,若打别的歪主意……你们应该听说了,为什么王府里人这么少?”
众人早知道了煜王夫妇的行事做派,忙道:“奴才谨遵王妃教诲。”
荣相见无意多言,让卫妈妈继续点人。
叫到一个模样灵巧的小丫头时,她言语支吾着:“奴婢名叫孟……阿如。”
卫妈妈奇怪:“你这小丫头连自己的名字都说得磕磕绊绊,白长了副聪明皮囊。”
那小丫头立即辩解道:“奴婢是因为名字犯了王妃的讳,一时没习惯改口。”
荣相见笑道:“你叫孟相如?”
“回王妃的话,是。”
“我知道司马相如,蔺相如……没想到今儿来了这么个标致丫头,居然也叫相如。”
“奴婢父亲喜欢蔺……如,便取了这个名字。”
“看来,你父亲也是读过书的。”
“王妃明鉴。父亲原是读书人家的,写的一手好字。因族中祸事牵连,被变卖到孟家为奴。孟家各处的对子牌匾,都是我爹爹写的。”
“你这么好的名字,因为我不能叫了,心里怨不怨?”
那小丫头当即跪下:“奴婢原本都要被卖到琼州去,一家子骨肉离散,幸而卫妈妈和唐总管可怜,愿意把奴婢一家三口都买进王府来。王妃于奴婢是再生父母,还求王妃给奴婢赐个名字,今后奴婢就是王妃的人了。”
她身后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也跪下来。
荣相见让他们起来,想了一下:“你就叫孟贞如吧。”
孟贞如仍旧跪着:“奴婢多谢王妃赐名,贞如今后必对王妃忠贞不二。”
坐了一会儿,荣相见带着飞云飞雪回后院用午膳,侍女们议论着:“卫妈妈说,这些新来的,从孟家获罪发卖,如今到了王府里,都很感激呢。”
相见笑说:“孟家也是三代望族了,家里的人办事都老道,比随处买来的人强。”
“多亏王妃好盘算。”周显旸这时走了进来,从桌上举了一碗汤敬她,荣相见受了谢,告诉他:“今日瞧见一个伶俐的小丫头,说犯了我的名讳,要我给她重新起个名字。”
“这么厉害 ?”煜王好奇,“一般的婢女初见你,可是连话都不敢说。”
这时,只听飞雪鼻孔出气,不屑得很。
荣相见意外,看了她一眼。飞云立即替她解释:“只有奴婢两个的名字是王妃取的,如今多了一个,飞雪吃醋呢。”
周显旸从未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留意过,觉得很有趣 ,倒也没有责她失仪。
饭毕,周显旸去前头有事,让荣相见带着两个丫头先去花园逛逛。
前几日因为有人在园子里干活,她都没去过。
现下,花园里树荫下的秋千终于搭好了,秋千绳上系着彩绸,飞舞起来,甚是好看。
荣相见乐颠颠地坐上去,玩了一会儿 ,又让飞云上去。
她随口问飞雪:“我不过觉得人家因我没了名字,给她补一个,你就这样大气?幸好殿下没计较,以后当着他,你可别太失仪了。”
飞雪低身告了罪:“奴婢是瞧不上她那一副钻营的样子,想掐尖卖乖。”
“这世上有与世无争的人,就有要强钻营的人。只要没有犯错,都是个人的活法,你犯不着这样气。”
“奴婢是替姑娘担心……她模样周正,又伶牙俐齿,若再有攀高之心,姑娘就不担心,她会趁机勾引殿下吗?”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荣相见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难为你一心为我想着。”
“姑娘真不担心吗?”
飞云停下,坐在秋千上拉了飞雪一下:“你怎么傻了?就算殿下瞧上她收了她,那也只是姑娘的奴婢,替姑娘伺候殿下罢了。你这话是污了咱们姑娘的体面 。”
飞雪立即告罪:“奴婢失言了。”
荣相见看着截然相反的两个侍女,抿嘴笑了。
周显旸与长府官议事之后,再去花园没见着人。一问丫头,说荣相见独自在内书房抄佛经,叫人不必伺候。他过去一看,一手的颜体很漂亮。
“怎么好端端抄起佛经来?闭门思过几天,王妃就觉得无聊了?”
荣相见搁下笔,写好了一卷,捏着酸胀的手腕:“不是说要在王府里修一个佛堂吗?如今暂且盖不了,可以先准备些佛经,到时候在佛前贡着也显得有诚意。”
周显旸一把握住她的手,轻轻按摩着:“王妃这样诚心,必定心愿得遂。”
荣相见见他这样知冷知热,心中动容:“我的心愿就是煜王府上下平平安安。”
周显旸手上动作一滞,温柔地笑了:“能得王妃这样贤惠体贴又有才干的妻子,真是我的福气。”
荣相见忽然问:“如果我不贤惠不体贴不能干呢?”
第65章
煜王奇怪, 反问道:“如果我没有收复西秦,没有替你二叔报仇,没有促成你娘迁坟, 你会为我张罗这些吗?”
荣相见也被问住了,答不上来。
她是总听别人说她娘不懂规矩, 既不贤惠也不体贴, 连针线都很差,可是父亲还是喜欢,没理由地喜欢。她一直很羡慕罢了。
她放下这些胡思乱想, 重新研墨,递了根笔给煜王:“殿下得闲,给你派个差事。”
“我不信佛,抄佛经是亵渎佛祖。”
“我知道,”荣相见抽出一幅图画,展开给他,“父亲给我陪嫁了一个避暑的园子, 就在西北郊外,眼看着改建修葺完毕。还请殿下赐各处亭台轩馆的联队和题字吧。”
周显旸一听当即搁下笔:“我可干不来这个, 叫长府官去外头找几个会做的就好了。”
“又没有让你考科举,不过是想沾沾殿下的福气。”荣相见退而求其次,“殿下能写几个就是几个, 写不了的就只赐个名,让他们按照名字写对子。”
王妃盛情, 周显旸少不得答应,这一下午在书房里抓耳挠腮的, 把那经典书籍翻了又翻, 竟然没有临阵脱逃。
荣相见则继续抄着佛经, 两个人对坐在大书案前,一坐就是半天。
晚膳时分,琳琅来唤他们时,笑出声:“咱们家要出状元了!”
两个人这才搁下笔,对视一眼,手上虽然累,但心情都是难得的平静。
荣相见兴致不错,告诉琳琅:“去把我酿的桑葚酒拿出来,大家好好喝几杯。”
此后每一日,在府中写字看书下棋弹琴,喂喂黑猫和大雁,颇有神仙眷侣的意思。
可是,琳琅她们却有些焦虑,因为她们慢慢发觉,值夜时从未听过屋里有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响动,主子也从未半夜叫过水,又不敢过问这事。
这日,昌国公府送来消息,说荣相予顺利产下千金,荣相见高兴地在府中踱来踱去。只恨自己不能亲自去抱抱这个小外甥女。只能打点着,封了一份贺礼,让卫妈妈送去。
因此一事,荣相见在府中呆不住了,煜王却丝毫没有腻烦。
两人在亭中对弈时,相见问他:“殿下,真沉得住气,丝毫不觉得日复一日的日子,渐渐没有趣味吗?”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这样宁静的日子了。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没有坏事发生,就是最好的。”
如果母亲在,周显旸愿意今后都过这样的日子,然而终究不可能。
说到这里,荣相见不得不感叹:“原先我只知道殿下一箭四雕,现在想想还有第五重好处。”
“怎么说?”
“连家里的奴才都知道仗着殿下为非作歹,再谨慎都避免不了风头太盛。与其到时候被人寻着错处,踩得翻不了身,还不如自己卖个可大可小的破绽,暂且避一避风头,安乐度日。”
周显旸笑道:“王妃真是聪慧过人。”
“不及殿下。”
两人口头一顿互捧,下手却毫不留情,棋局激战正酣,忽而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过。
周显旸抬起头,是一个奉茶的小丫头进来,发间别了一株茉莉花,碧绿的叶子托着雪白的花蕊,很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