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曲萧萧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出话来,最后狠狠踩了他一脚。
“嘶。”白面书生面更白。
望舒恐吓道:“跟他理论些什么呢,直接揍一顿仍乱葬岗上。”
他拔高嗓门吼道:“来人呐,杀人啦,救命啊——”
鸦雀无声,无人理会。
曲萧萧怒斥道:“把我几个故事男女主角换了名字,乱凑一对,故事情节又东剪一段西剪一断套在一块儿,遣词造句还非得学我,你还有没有点读书人的气节?”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呢,我不过是摸清楚了你那些套路走向,写点东西凑够回家的盘缠罢了。”
“唉,少时凌云壮志,便是希望做屈原贾谊,谁料京城之中达官贵人世家贵女都爱看这种话本,写的诗赋摆在书肆门前却无人问津,这种见不得人的话本却被横扫一空。”
“唉。”他又谈了口气。
望舒却嗤之以鼻,“少在那里瞎解释,有人爱阳春白雪,自然也有人爱下里巴人。你诗词歌赋写不到第一流,无人问津亦是寻常。有些小聪明,却不用在正道上,被人揭穿还要强词夺理,可真是蛮好笑的。”
曲萧萧问:“盘缠赚够了没?”
他点了点头,“可真别说,赚得还挺多的。”
“赚够了就赶紧滚出长安,写张罪己诏挂在各大书肆外边,承认你抄袭并蓄意假冒兰陵萧萧生,从此再也不能模仿我写那种话本!”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下一章周二晚上更新(我努力)
第78章 正文完结
那书生连连点头, 应道:“都听娘子的,都听娘子的。”
曲萧萧硬翻了个白眼,随后替他松绑。
临走前, 那书生说道:“在下有一事不解,斗胆相问, 为何娘子话本中所言之事皆为空洞虚假, 却能在京城中引发轰动,甚至一抢而空。”
曲萧萧叉着腰, 问道:“别端起饭碗吃饭, 放下筷子骂娘,你自己没本事,还好意思说我写的东西空洞无物,虚假至极?”
他一副要好好理论的样子,“所谓王侯将相, 生在高门大户,惯是会权衡利弊,勾心斗角, 又怎么可能个个都是痴情种,非卿不娶, 非卿不爱?”
“别说是混迹风月场所的青楼女,就算是小门小户的良家女子, 他们也未必看得上。”
曲萧萧怒道:“看话本就图一乐呵,你管这么多作甚?能不能别整天现实现实的, 观众姥爷们喜欢看,我喜欢写, 看不惯也得给我憋着!”
“可便是话本, 也得讲究情感逻辑, 哪有人被挖心挖肝挖肾,被杀了父母害死全家,依旧喜欢仇人,依旧能放下过往与仇人携手白头、共度一生?”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呐?明明是男主角父母做的事情,凭什么要祸及子女,凭什么不能放下芥蒂!”
“若换做是你,你能么?”
曲萧萧憋着气,“不能。”
“唉,世间万物何其多,为何偏偏得是那个他?伤透了心伤透了身,还得为他低头伏小,还得为他生儿育女,洗手作羹汤,我看着都不值当。”
“算了,懒得与你在这儿争论,赶紧走吧。”
望舒也看够了热闹,站起身来,说道:“这戏也唱完了,我还有些事,便先行告退。”
出了酒楼,望舒却派人将那书生拦下。
那书生也知,望舒与曲萧萧相比,确实是个狠角色,光是坐着不动就满身威压,她最讨厌别人聒噪,还未来得及给自己辩护几句,就得落得个埋身乱葬岗的下场。
他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问道:“不知娘子找我还有何事?”
望舒上下打量着他,未曾说话。
两股战战,“娘子勿恼,是小人不懂事,这就收拾行囊,滚出长安。”
望舒说道:“别急着走呀,留你还有用呢。”
他松了口气,“不知娘子留我何用?”
她招招手,叫那书生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曲娘子可是刑部尚书家的千金,其实啊,她对你有点意思,之前还对你的文章赞口不绝。”
“京都长安多繁华呐,你进京赶考,最后却捞不到半分功名,被人骗光钱财灰溜溜回到老家,多丢脸。可一旦攀上刑部尚书,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抬起头来,挺直了腰杆,“靠裙带关系换来的官位,君子不齿。”
望舒没心没肺把玩着手上玉镯,“罢了罢了,我一介妇道人家,哪有本事只手遮天,要你死要你活,自然是你爱怎样就怎样咯。”
——
又过了许久,这日子有些沉闷乏味、了无生趣。
直到那天,曲萧萧找到她,她说:“我实在受不了了!”
她抱着头在望舒面前痛哭,“望舒,求你,帮帮我吧。”
她明知故问,“发生什么了,说说吧?”
“我真的受不了他们病态的掌控欲,我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呐!为什么,为什么要像一个提线木偶般,事事听从他们的安排!”
一个毛茸茸的小猫跳了过来,她埋进望舒怀里,打了个哈欠。
“他们,是谁?”
“我的父亲,还有四殿下……”
她哽咽着说:“我的养母明明已经病危,四殿下却非要自作主张,悄悄将她移到乡下的庄子。可那些阳奉阴违的奴婢,只当她是一个活不久的老太婆,处处照顾不周,最后被折腾得没了最后一口气。”
“他抱着我,说对不起对不起,转身便抽刀杀死了那些奴婢。”
“为什么人命在他们眼里如此轻贱,如此不值钱!”
“我执意要给养母守丧,父亲却一把烧了我的白衣,扔了养母的牌位和香火。他说养母非我族人,放在家中属实晦气。”
“生恩不及养恩大,我说,行,这尚书府的千金,我不当也罢。”
“他甩了我一巴掌,将我关在房中,原来这血缘富贵竟是活生生困住我的枷锁。”
望舒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又如何救得了你。”
后来,曲萧萧未曾给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语,便跟着一个白面书生逃离了长安。
望舒听手下侍女绘声绘色地说,那四皇子怒不可遏,“上穷碧落下黄泉,曲萧萧,这辈子你都逃离不了我的手掌心!”
“若是找不到她,本宫要你们通通陪葬!”
望舒听着听着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真是,话本成精了。
老皇帝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却迟迟未曾确立太子,朝堂之上,一个个老臣子吵得不可开交。
饶是再迟钝,望舒也渐渐意识到了事态的紧张。
晏希白却像没事人一般,上朝、下朝,批阅公文、翻阅书卷。
望舒问道:“殿下,朝中局势如何?”
他回道:“胜券在握。”
可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晏希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说道:“皇后派人包围了父皇寝宫,想要逼他传位给五弟。”
“大抵是觉得自己气数未尽,父皇垂死挣扎也不愿如她所愿。”
“贵妃就更闹腾了,指着皇后的鼻子骂她大逆不道。”
“鸡飞狗跳,哪还有半点皇室脸面。可他们闹来闹去,求的不过是一道圣旨,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最终制胜局依旧还在朝堂。”
望舒说道:“晏希白,我不求什么皇权富贵了,切记,你平安就好。”
那天晚上,望舒在房中,盼星星盼月亮没有盼到晏希白的归来,暗夜寂静,踏踏的脚步声传来,穿着铠甲手持刀枪剑戟的禁卫军赶过来,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府内乱作一团,无边的喧闹显得人心惶惶
长姐从门外走了出来,望舒连忙握着她的手,问道:“殿下呢?”
她将望舒拥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好好的呢。”
望舒问道:“宫变了?”
“嗯,宫变了。”
手心不断冒出细汗,脑中浮起了厮杀声、打斗声,浮起了漫天火光,还有……淋漓的鲜血。
长姐给她披上了外衣,“去睡吧,一觉醒来就好了。今晚阿姊在外边守着,谁也伤不了你。”
她点了点头,说道:“好。”
可回到房中,看着空旷的床榻,却怎么也睡不着。
月光洒落窗台,她在床榻上坐了整夜。
时间极为漫长,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安慰自己道。
第二日清晨,她猛然睁开了双眼,才惊觉自己半梦半醒间睡了过去。
连忙起身,推开房门,院里一片忙活,侍女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兴奋。
素娥走过来,笑道:“娘子,你醒了呀?”
“殿下呢?”她有些恍恍惚惚地问道。
话刚落地,她转身便看见晏希白从外边走了进来。
幸好,安然无恙,内心那块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她冲过去,投入他的怀中,嗅了嗅,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望舒将他全身摸了个遍,“有受伤吗?”
他摇了摇头,“一切安好。”
随后耷拉着脑袋埋在她肩上,灼热的呼吸打在颈间,他嘟囔着说了句:“就是,有些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