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不知所以,以为他是这样的想法,当真焦急厉害,还仔细解释几遍自己的意思。
过后才后知后觉,沈执竟不知何时学会了凡学!
她!竟!被!沈!执!凡!了!
一想到此处她就忍不住心痛,又痛又气。
沈执,她眼中好好的乖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姜眠暂时收住了满腹乱窜的困惑,目光望向前方。
沈执这处院子名唤桐院,此刻门前挂着两串灯笼,因为风吹一晃一晃的,地上似有鬼影在飘荡。
门檐下是亮堂的,一个裹着大袄子的侍卫在灯下抽着鼻涕,另一个半挨在门板下打盹,偶然刮过一阵风,睡梦之中还哆嗦几下,拢了拢衣服。
姜眠将东西捏在手中,这才慢慢走了过去,停在站在灯下的男人面前。
“什么人?跑来这里作甚?”男人第一眼便便锁定在她身上,但因沈汶之吩咐了不让人进入,他二人以为自己守在此处只是出于防贼的目的,并未心存警惕。
姜眠扬起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大哥,你这里沾了些脏东西……”
姜眠伸手过去指,转瞬手中洒出了一把白色的粉末,洒在了他脸鼻上。
“你……”
男人还未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脑子一昏,身上一丝力气也无。
他翻了个白眼,身体绵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姜眠绕开他的身体走进去,另一个男人还在睡,省了她太多动作,药粉直接洒在他脸上,防止他醒来。
姜眠顺利的进入了这座院子,夜明珠从怀中掏了出来,盈绿色的光华瞬间泻出,能够照清面前的路,供姜眠行走。
迷药和夜明珠都是裘洛楚带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供应他们生活的食蔬和一些其他的用品,她没想到,那日沈执说的和他达成的交易便是这么个交易。
沉浸在对生活品质提高不少的同时,姜眠忍不住愤怒地叫了出来。
这么些东西就换沈执合力推倒二皇子和大皇子,举力助四皇子上位,不值当啊这!
败家小沈!
但她一面这般想,一面又忍不住让心暖了个一塌糊涂。
*
姜眠手中握着夜明珠,走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脚下生凉,又有些虚浮。
这明明是沈执从小住到大的地方,本该是哪哪都充满了他的记忆才是,不料这里将灯息去,不留一人打扫整理让它荒芜了三月有余之后,竟然会如此阴森吓人。
姜眠一面安慰自己这是沈执的住所,这里的脚下每一寸路,每一阶石阶都被沈执踏过,连房门也是沈执摸索了无数次,开关张合都有他手经过的。
这般才下定决心走进了主屋。
屋内更加的阴沉,夜明珠只能勉强让她视物而已。
沈汶之所以搜遍了沈执屋内所有的书册都搜不出来,并不是因为沈执藏得有多深,而是因为那份证据,根本就不是纸质的。
其实说到字证,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收录书册上的,就连姜眠听到之前也这么以为,对于当日头脑发热的沈汶,也理所当然以那些纸张字画为目标寻找。
事实上,那份所谓的证据书写在了一方薄薄的漆木薄片上,与沈执的床脚拼接融为了一体,那上面也没有字,只有用药水将上面的红漆洗去之后,那些字才会显现而出。
越加深入,姜眠的心跳得越发厉害,她强忍着心慌,依据着沈执告诉她屋子的布局,找到了沈执的床。
姜眠弯腰去看,她翻遍了那张床所有的床腿,竟然只看到了拼接相嵌的那只床腿的缺口!
薄木板……不见了。
***
与此同时,侯府大门。
一匹马儿裹挟着寒风飞速跑来,停在了定北侯府的大门面前。
随着马被喝停,一个高大的人影自马背上跳落下来,在地面站稳。
守门的侍卫从打盹中醒来,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自家少爷:“少爷,您怎么……”
不是宫宴,怎会回来得这般早?
沈汶没应声,径直将马鞭丢给奴仆,“帮我收拾好。”
转身往府里飞快走去。
他在宫宴上,身旁恰逢有人提及木板刻字之事,他突然想起自己前几日在沈执床腿下,拔下的那块奇怪非常的红漆木。
当时只觉得有那么一块木板极其怪异,但他着急着大皇子的罪证,并未有多少在意,随手丢弃在地。
……现在想来,那片红漆木,说不定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越想越越心急,越想越按捺不住。
沈汶一刻也缓不得,即刻起了身,禀上身体不适后,匆匆驾马出了皇宫。
眼下,他敛了心神,疾步朝桐院走去。
第24章 既然还未走,那就……永……
自定北侯府的后巷走出不足百米远,便是一片街市,寻常时刻茶坊酒肆、珍奇异宝满目皆俱,此刻不少歇了业,但其中又隐隐有些喜庆喧天的锣鼓声传来。
若往近些相看,可见半空当中似有烛光耀目,罗绮飘香,歌女软糯伊哝的轻快小调,与姑娘家的巧笑之音传得似有似无。
除夕的前半夜街市伴有灯会,戍时开,亥时前关。
这样的佳节,年长些的更倾向于守在家中,来往逛花灯的多为年轻一辈,或结伴而行的姑娘、公子,或新婚如蜜夫妇,但无论是何人,皆要在灯会结束后回门守岁,这是大梁多年来的传统。
桐院内,远边可见星子高悬,往里人寂无声。
姜眠无神地坐于冰冷的地面,那些交杂的花火与人声自远处传来,在空寂的院中入耳可察,却一概进不去她脑中。
怎么会不见了呢?
姜眠大口的深呼吸,努力的使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她在几息间想到了许多,那物莫不是早已被沈汶发现拿走了?
不。
不大有可能,若是他发现了,就不该还派了人守在这儿。
再者,这些时日她不是没和这个人打过交道,沈汶表现出的多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她二人原地死绝的模样,若是真的得逞了,他绝非是这副神态。
沈汶虽发现了这块薄木,却未发现其中关跷,虽可能产生了些许疑惑,但心中不一定会计较这点事,也便是说……他不会有什么也不拿,独独拿一块薄板子回去研究的道理。
说明何事?
说明它极有可能还在这处屋中!
姜眠飞快地爬起身,就着夜明珠的莹辉循着房中地面一寸一寸摸寻起来。
说不准是被他丢在了哪个位置,她定要翻找出来,否则过了这个时机,等沈汶醒悟过来,就来不及了!
姜眠心急,四周角落逐一看过,连带床面被褥都翻过,这么一块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连影儿也未见着。
……难道真被沈汶拿走不成?
她目光投至窗口,隐约有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在地上映出星点浅淡的影子。
除此,死一般的沉寂。
姜眠揣揣不安的心被一股强大的定力强压而下。
只有她一个人,找不到再慢慢找便是,怕些什么?
姜眠说服自己,最后看了眼这间屋子,走了出去。
这里翻遍了,她确信不在这间屋。
但不代表在其他地方找不到。
*
前厅内人影绰绰,几个女眷在隔着珠帘在吃着茶果点心,聊起天来颇为怨声载道:“大哥何时回?真叫人好等!大嫂也是,面都不乐意露一下!”
“皇家的宴,到底不一样。”
“不一样又如何,又不是我同皇上同席,好处都是他们占着,这儿又不是皇宫,凭什要我们等着!”
那声“要我们等着”声调忽高,吓得坐在榻上的小孩子哇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纷纷围过去安慰,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外间宝蓝长袍的男人听着里边的哭闹声儿,终于耐不住了,起身而出,跑到外边。
那守在外间的小厮即刻叫住他,作势要拦:“二爷,您这是上哪去?”
来人和沈敬德有几分相像,正是前些年分家出去的的二老爷沈敬全。
他长袖一甩,撇开了小厮绕到他身后去,“不得了……不得了了!你也知我是二老爷,怎么分了家,我回来转转的权力都没了?都是父亲生的,大哥这么叫你们这般做人,不怕九泉之下他老人家得知?”
“这……”小厮哽住了。
老爷这辈分出去的几个庶出兄弟,如今官阶最高不过八品,手中握着最末的那点权,沈敬德确实瞧不上他们那点东西,待他们几人也敷衍嫌弃,但这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够管教的事儿啊!
倒也不敢再出声,放任他走了。
“哼!”沈敬全乜了他一眼,背着手走出前厅。
他回来受到这般冷待,心下是十分不服的,如今他顶着个末流小官的位置,而大哥是天子近臣,他那二子也一样,连那宫宴都能父子共赴,怎能一口羹也不分予他们这些同胞兄弟?
正闹着心呢,眼前风风火火走来一人,黑的大氅,系在身上角袍灌风翻飞,威风凛凛,他走近沈敬全才看清,正是刚才自己一直嘀咕的大哥二儿子沈汶。
刚想叫出声,沈汶一个眼神也未偏,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