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兰觉得无比侮辱,别说她是前朝太皇太后,就是普通妇人被一个黄毛丫头喝斥也会不好受,她看着夏明玑明艳动人的脸,真想给她一巴掌。
但是她不能,她的个性就是在不能把敌人一击毙命的时候,便会态度端正的忍耐。
曹诗妙到底年轻,忍不住心里的气,反唇相讥道:“皇上自然是日理万机的,这个毋庸置疑,只是丽妃娘娘都没有去问过皇上见不见我们,就来羞辱我外祖母,也是厉害!莫非皇上的主丽妃娘娘做的了?”
天底下谁敢做皇上的主?这曹诗妙又在言语上算计她,夏明玑冷笑着问:“本宫何时做过皇上的主了?刚刚本宫明明是猜测,你羞要乱说!还不喝你的茶,本宫自会命人去请皇上!”
霍容垂福了福身,自告奋勇的去请皇上。
天下无巧不成书,她一转身就有内侍在外唱道:“皇上驾到。”
曹诗妙循声望去,陈世广和陈圻被一帮侍卫簇拥着走来,她被他模糊岁月的儒雅惊到,他怎么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原主死前没有见过他,故曹诗妙也是第一次见他。
他穿着青色盘领右衽常服,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长眉浓郁,气度不凡。这样的相貌自然好看,但无法与帝王之相联系到一起。
沈伊伊心想,他这么年轻帅气可有些不合理?毕竟她的剧本里他可是要死了的人。难怪她以前写的网文一直被人骂,这有些事情情理上说不通吧?不过生死之事本就虚妄,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夏明玑一看到陈世广后面跟着的陈圻就反应过来了,原来这祖孙二人一直说嘴就是不喝茶,是在拖延时间,等着陈圻把皇上请来?
众人给陈世广行礼的时候,她也忙福了福身,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给陈世广请安:“......皇上怎么来了?妾身正在和太夫人讨论茶经,早知道皇上要来,就等皇上一起了。”
她心里很不安,一看陈世广那张脸就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是气急了,也不知道陈圻对他说了什么?莫非是符纸?可她真不知道符纸的事情。
她讨好道:“天气这样热,皇上还赶来这里,可口渴了?臣妾给皇上沏茶......”
陈世广不理她,忙过去跪在王书兰面前:“听说达摩祖师爷赐了符纸给母后,请母后将符纸赐儿臣。”
皇帝一跪,谁还敢站着,全都一头雾水的一一跪下。陈圻跪在陈世广身后,唤了一声:“父皇?”
他是给父亲说了符纸的事,说夏明玑从曹诗妙那里得到符纸后,一把火烧了曹府。可为了符纸,没有必要给他认个皇祖母回来吧?
王书兰知道陈世广这样皆因符纸的缘故,她也不废话,道:“老身不知道皇帝为何叫老身母后,况且,老身也不敢当。早在三年前,老身那不争气的儿子就薨逝了,世上已没有老身的儿子了。”
她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陈世广的计谋,尊自己为太后?那他们谋害明帝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他的帝位得来就多了正统的意义,简直跟禅位达到的效果一样一样。再加上自己若认了,符纸岂可不给陈世广,到时候还有符纸加持,这是坐着江山万年的梦呀!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
陈世广抬起头,有泪盈眶,凝咽着望向王书兰:“母后您不记得了吗?当年儿臣的父亲被手下叛将斩杀,儿臣星夜逃出台城,不知该逃亡何处,在江左之地四处躲藏,身上的钱粮早就没有了,还差点饿死在栖霞山的山洞里,若非母亲经过,给了儿子食物和金银,儿子恐怕三十年前就死了……”
王书兰茫然,她以为只因她曾今向世.祖举荐过陈世广,新朝建立后,陈世广才格外放过她,让她苟延残喘于世?
但她救过他吗?她真不记得了。
她这一生救过无数人,去过栖霞山无数次,年少时更是三天两头往栖霞山跑,她都不记得她何时救过眼前这人了。
只是陈世广乃堂堂帝王,这样落魄的事恐怕生怕被人知道,又怎会编个假的呢?
陈世广凝噎着再拜:“母后,既让儿臣再生,为何不认儿臣?”
王书兰被陈世广这么一拜,心都乱了,他这副表现应该是不信妙妙的说辞,认为符纸还在自己手里,那妙妙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可他充满真诚,感情不像作假,该答应他吗?
夏明玑膛目结舌,冷汗都出来了,皇上他该不会糊涂了吧?袖下的手掐住掌心,才勉强镇定下来,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婉转动听一些,唤了一声:“陛下?”这一喊才发现自己嗓子发涩,说不出话来。
第33章 认亲 三更
夏明玑从来都没有觉得陈世广是个可怕的人。
她为了生存也为了向陈圻报仇,当初来建康后,她的第一选择是想接近陈均,可陈均那时候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回丞相府,自己压根儿很少见到他。
后来陈世广登基后,姨母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把她献给了陈世广。
陈世广很是宠爱她,可以说是百般的疼爱和照顾,每个月仅有的几次来后宫,都是去她宫中。她甚至觉得即使他不是九五之尊,做他的女人也很好。
但现在他只要不理她,她就觉得很可怕。一个没有帝王宠爱的妃子,犹如丧家之犬。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就流了下来:“皇上,不要相信曹诗妙那个贱人的话,臣妾真的不知道符纸的事,也没有要谋害她......”
听了夏明玑的话,陈世广好像才发现王书兰旁边跪着个妙龄少女,那表情仿佛之前她没有跪在那里一样。
其实他一进来望仙阁就看到了曹诗妙,她虽没有夏明玑明艳,但也各有各的美,夏明玑明艳多一些,曹诗妙更多的是热烈,粲然生辉般的热烈,难怪长子觉得她炫目,遇到她屡屡在关键时候失误。
只是,若是王书兰不能做出贤明的决定,他也不能留她了,长子一向被自己寄予厚望,可不能让她成为迷惑长子的红颜祸水。
但若是王书兰做了贤明的决定,交出符纸,自己倒是可以保她们祖孙二人荣华富贵。至于,她若想成为长子的妃?在长子没有抛弃恋爱脑之前,绝不可能!
王书兰是个明达聪慧的女子,洞悉世事的能力丝毫不逊于许多男子,相信她必能做出贤明的决定!
他指了指曹诗妙,问王书兰道:“这位便是信安公主之女,乳名叫妙娘的我那外甥女?”
被皇帝称为外甥女,曹诗妙可没有半点高兴可言,只觉得滲得慌,甚至浑身都在发冷,她磕下头,行了个十足十的稽首之礼,道:“民女正是信安之女曹诗妙.........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世广站起身,“和蔼可亲”的呵斥曹诗妙:“哦呵,只是我的外甥女啊,舅舅可要跟你说清楚,说谎可不是好德行!”他边说边看了一眼陈圻。
陈圻嘴唇都白了,被父皇看了那一眼,简直浑身都在发寒。他一直都很崇拜父亲,即使上一世当了皇帝,他也觉得他一辈子都没法超越父亲。因此暗暗发誓要更勤勉!但自从年初重生以来,他一直都在令父亲失望,先是没有守住明帝,让明帝死在了驿站,现在却让父亲知道自己为了曹诗妙这个女人撒谎欺骗他。
曹诗妙很快平静下来,道:“皇帝陛下,民女是......”
眼看着曹诗妙都快承认自己撒谎了。在她还没说出是撒了谎几个字,王书兰便开口道:“老身想起来了,老身是在栖霞山救过陛下.........”
陈世广喜不自胜,又跪到王书兰面前:“母后终于记得儿臣了?”
王书兰心里暗暗叹气:我能不记得吗?若是不记得,你陈世广杀我的外孙女恐怕是分分钟的事了。
哎,她这一生都在下定决心成为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可次次都不成功。
信安死的早,妙妙已经很可怜了,自己再不护着她,她就真的太可怜了!
她略一沉吟,道:“......当年达摩祖师在栖霞寺修行的时候,老身是经常来拜见他。但祖师爷嫌老身修行不到家,常常拒而不见。有一次在如往常那般吃了闭门羹后,老身索性撇下家中的侍卫和马夫游历起了栖霞山的美景。那时秋风四起、层林尽染,老身和侍女越走越远,实在是累得走不动路了便在一处山洞中休整,却不想尽在洞中见到一孩童晕倒在地,想必那便是陛下吧?”
陈世广顿首道:“儿臣不孝,一直不敢与母后相认,还望母后莫要怪罪。”
王书兰叹气,人生这样无奈的时候大概已经有过一万次了,但恐怕以后还有无数次。
她站起来,仔细理理她那浅青色的拖地长裙,以及手上的披帛,然后转身垂目看地上的陈世广,下巴微仰,道:“那么皇帝,你准备如何安置妙妙呢?”
她的衣着和披帛都很寻常,但这一瞬说不出的高贵脱俗,连气质也不容置疑、甚至咄咄逼人!
陈世广暗道:果然够明达聪慧,这么快就做出了如此贤明的决定。
他笑笑,道:“儿臣没有女儿,想收她为养女,封她为公主,让她比信安在世时还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