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怕招待肃王殿下不周,赶快去找回事处、宴席处、厨房的管事。
第37章 寿司 术业有专攻
曹诗妙的宅子虽说是御赐的,却也并不奢华,但难得的别致。三间七架的宅子,花园里四时都有鲜花盛开,花香四溢。
北风刮得碎雪在空中打转,陈圻看着曹诗妙烹茶:她用和田玉雕成的碾把茶叶碾碎,再用烟罗纱制成的茶罗把茶筛分,然后在铫中煎成“黄蕊色”,尔后盛载在碗中浮饽沫.........陈均想起有几个吏部官员私下里说她爬树捉鸟的事,诋毁她像个男人婆一样,一点没有小姐贵女风范。
男人婆?陈均觉得好笑,要想诋毁一个人,那还不容易。
看着她优雅从容的动作,陈均心里不是没有赞许。
他道:“曹大人懂的事情太多了,云升佩服。”云升是陈均的字。
曹诗妙手上动作不停,笑笑:“......只不过术业有专攻罢了……我读书写文,就是要学会修身养性。烹茶就是修身养性的方式之一……”
她暗想,幸亏她读书的时候背诵过唐代元稹的宝塔诗《一七令·茶》,然后融会贯通,才能在这里沽名钓誉,要不然她哪里会烹茶?她一直习惯喝咖啡,对茶的爱好只是一般。
曹诗妙亲捧了茶递给陈均,葱白的手指指甲因为温热的茶碗泛着粉嫩的颜色,陈圻接过,喝茶的间隙看了一眼曹诗妙的脸,:她的小脸略显苍白,鼻尖已经没有下朝时那样红了,显然有炭盆里那忽明忽暗的炭火的功劳,但依然有不堪寒风凛冽的痕迹。
冬月里,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披着毛茸茸的貂氅,手里拿着暖炉。而朝臣们一出了太极殿,也会披上厚厚的鹤氅。
她要上朝,处理政务,自然不能拿着暖炉,可为什么不披着鹤氅呢?
陈均喝了一口茶,道:“曹大人不必拘谨,大可以去换件衣裳。”
曹诗妙道了谢,挑开帘子走出宴席处,只看见自己呼出的热气变白,刚刚回家的时候真的是冻死她了。
这边陈均则坐在黑漆嵌螺钿的小几前看落雪。他需要曹诗妙及王书兰带给他的力量,当然要打入她的生活,知道她的喜好。
他当然还需要了解她的美貌,一直以来,穿官服的她特意把眉眼化成了男子的风格,抹去了女子的娇艳,突出的是英气和干练,自然是最美的郎君,只是他格外好奇能让皇兄执着的美貌究竟是多么迫人的荣光?
走至窗前,近处有一梅园,里面遍种龙游、绿萼,都是曹诗妙去各处寻来的,据说皇兄听说她喜欢梅花,曾经命人送来了极为罕见的骨里红梅,那人却吃了闭门羹。
绿萼舒枝傲立,枝上承接了脉脉细雪,莹白的雪色和着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的光亮照亮了雪径,雪白素锦底银丝边纹月雪貂皮裘披风踏雪而来,那素白的颜色提醒了陈均她身世的可怜——半年前曹蕴被妾室戕害,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失侍失怙之人。
可是她一点都不顾影自怜,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身上的倔强如冰雪风骨,亦如绿萼寒梅。
父皇对她的喜爱并不低于任何拥护他登基的近臣,如今想来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正是因为她在男人堆里无法忽视的才能,让人们忽视了她化妆技术巧妙掩饰下的美貌。
今日若不是他执意要窥视她的美貌,恐怕也会只得出“尚可”的结论。
曹诗妙走近,向陈均福了福身道:“晚膳只是家常菜,还请殿下见谅。”
陈均笑道:“怎会?你府上的吃食可是父皇都赞不绝口的。”
曹诗妙暗想:不过是寿司罢了,这个时空没有那样东西,物以稀为贵是人们的通病。
含真带着丫头们正在桌上摆放菜肴,曹诗妙吩咐她:“去拿一副银制的碗箸来。”
陈均是皇子,凡事小心谨慎是应当。但他本人对此的态度却是不置可否。
等菜都上齐了,陈均道:“既然已经脱了官服,我们就是表兄妹,你也坐吧,既不在宫里,我们兄妹俩怎么方便怎么说话。”
曹诗妙才不会客气,她依言坐下,指着陈均面前的碟子:“是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吃了御寒。”
陈均的贴身内侍依言给他添了一碗,陈圻不急着吃,问:“为什么今天没有寿司?”
曹诗妙觉得好笑,哪里有到别人家做客自己要求吃什么的。她对含真说:“让厨房的管事按我写的单子做,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陈均更是吃惊:“莫非这是你发明的吃食?怎么想到的?”
曹诗妙在把寿司孝敬给王书兰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要怎么解释她会这样东西了。她把说给王书兰和陈世广的话说给陈圻听:“这是与北狄人隔海相望的东夷人的吃食,以前家里收留过一个东夷高僧,他常常做这样东西给我吃,那时候我还小,就一直在旁边看着,自然就会了。”
“你怎么什么都懂?这个你可别回答本宫术业有专攻。”
曹诗妙调皮.:“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陈均哈哈大笑,觉得这小姑娘特有意思。
曹诗妙亲自又给陈均添了酒道:“我府上有歌姬,要不要我让她们给殿下唱个曲?”
第38章 关山月 她当真不懂朕
虽只有两人吃饭,但陈均是皇子,背后是陈世广这个皇帝,该尽的礼仪一样也不能少,歌舞唱曲,行酒九盏,一样也不能少。
江南之地气候怡人,物产丰富,山川明媚,花木繁荣,这本是艺术滋养的肥沃土地,尤其是经济繁荣的王朝,百姓容易陶养出热烈而浪漫的情.思,因此诗歌必然艳丽优美,词赋必然用词华丽。
曹诗妙问陈均要不要让自己府上的歌姬给他唱曲时,陈均下意识想拒绝,心想:时下曲子情.爱都以男女相爱,思妇怀人为主,而景色多为莲花,鸿雁,乌桕等物,语言绵密,艳丽,听多了就会腻歪,有什么好听的!
但想到自己接近曹诗妙的目的,他勉强笑着道:“没想到县主府上还有歌姬,真的是太令人意外了。”
曹诗妙但笑不语,心道:还不是为了哪日能献给皇上或上峰。她看到的电视剧小说野史中,古人升官发财不都有用这个法子的吗?
说起来为了买这几个歌姬,自己这几个月的俸禄和皇上的赏赐还差点不够,还好有皇阿祖时不时给她接济点,若不然,真的要吃土了。
她先让芙蕖唱了一曲《霓裳羽衣曲》,歌词就是唐玄宗润色的那个歌词。歌毕,陈均大赞曹诗妙的才华,但曹诗妙心知他必未被取悦,赞她也只是商业互捧而已。
便决定换一种风格,便让翠屏唱了一曲李白的《关山月》,心想男子多喜欢戍边的诗词吧?
没想到陈均却说:“这首诗可千万不要再在别人面前唱了,免得祸从口出。”
曹诗妙悚然一惊,冷汗便已流出,什么叫祸从口出?她可是学着朝中官员的样子用美人行贿,可别弄巧成拙!
她当初让翠屏唱李白的《光山月》就是因为李白的这首诗描写的是戍卒与思妇的两地相思而已,这诗笔法独到,是难得的佳作,怎会祸从口出?
曹诗妙并没有顿时明了,她虽然知道封建社会的统治者最喜欢搞文字狱了,但绞尽脑汁的也想不出来哪句诗不妥,竟会影射到陈世广的韬略和进取。
陈均看着她小脸都苍白了,柔声指点她:“父皇准备趁着东燕内乱发兵五十万,夺回淮南,甚至进一步将东燕的胡人赶出中原呢......这当然是收复我故土,简直毋庸置疑,但若是有那爱嚼舌根的,难免会说你影射父皇的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伊伊读大学的时候,中文系某位老师好像是这么说过,李白的这首诗批判了唐代统治阶级的穷兵黩武。
但大多数人都只关注这首诗的新颖和独到,不会关注这位老师说的这个方面。
再说了,陈世广即使真的对东燕用兵,那也是收复故土。
拿回自己的东西难道不对吗?
有什么好批评影射的?
维护祖国统一这是值得歌颂的事情,有着正义的名份,她写诗来赞美还来不及,怎会批评影射?
若是真有人拿这个说事,真的是没有天地良心!
夏明玑可不管什么天地良心,她现在无时不刻不想把曹诗妙弄死,每次看到陛下指点她草拟诏书,她心里就嫉妒的要死。
在她看来,曹诗妙不答应嫁给陈圻其实也是想做陈世广的宠妃。
作为外臣,曹诗妙实在是太得陛下的喜爱了,她和陛下在御书房商议事情的时候,她这个丽妃要见陛下都不行。
若是哪一天曹诗妙爬上了龙床,夏明玑简直不敢想。陛下正当壮年,又雄才大略,哪个女子不喜欢。
在夏明玑看来,曹诗妙不断的在陈世广面前献诗献言就是曹诗妙想获得宠遇的方式。她当然要阻止,原本那时候没有在同泰寺一举将她们祖孙二人毒死已然是她最大的失误了,她又岂会让她被宠幸!
......
一日,陈世广在夏明玑宫中用完晚膳,便安排宫人们鼓瑟吹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