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的备选方案。
斯图亚特接受离别，但他不确定自己的弟弟是否可以坦然面对未来的离别——永恒的并不是一个单薄的字眼，而是漫长的孤独与独行。
瑟西有一位神明恋人，或许也不赖。
斯图亚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随即他抬起眼，对上神明毫无波动的眼眸。
他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忒狄斯温声道：“恐怕不行。”
“用普通的神力只能延长一点时间，在瑟西开始衰老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权柄拆分成了两半。”
死神常年待在死灵之海，和自己的眷族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祂的力量带有绝对的“相斥性”，死亡是无法带走任何东西的，所有的一切都会融化在死灵之海中。
但神明的权柄不能。
瑟西体内存有时间之神的权柄，这就意味着他失去了转化为不死族的可能性。
斯图亚特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到来时所见的景象，脸色沉了下来：“忒狄斯，你打算做什么？”
欢庆的人群。
瑟西所拥有的一半权柄。
接近疯狂的神明。
忒狄斯笑了起来：“大家都很快乐，停留在快乐的时间中，拥有永恒的生命——这不是很好的结局吗？”
祂从一开始就明白，单独的定格，是无法成功的。
斯图亚特觉得自己在和一个荒谬的怪物对峙：“忒狄斯，你疯了。”
忒狄斯并不认可这样的观点：“没有哦，我很清醒。一直以来，都是作为神明的我，满足着大家的愿望，所以我询问我的子民，是否愿意帮助我，完成我的愿望。”
“他们同意了。”
时间之神的声音很飘渺，像是一朵即将消逝的浪花。
“或许我应该感谢你，斯图亚特。瑟西没有成为国王，所以他不需要解决那些繁琐的外交关系，他一直都待在亚特兰蒂斯。”
“多巧啊，把我的权柄全部散去，正好覆盖整个亚特兰蒂斯。”
斯图亚特只觉疲惫：“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大家觉得现在很快乐、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你，但是，在未来的某一天，这种心情可能会变成怨愤、变成刺来的刀刃。”
忒狄斯歪歪头：“没关系，不会有未来了。”
祂转过身，注视着屏障中无声落泪的瑟西：“瑟西，我们一起回到过去吧，就到我们买下滴答草的那一天，好吗？”
“不用有那么多顾虑，对大家来说，每一天都是崭新的。”
“只有我们会记得一切。”
瑟西的手微微抬了起来。
他用央求的目光看了一眼斯图亚特，斯图亚特默不作声地撤去屏障。
瑟西伸出手，慢慢拉住忒狄斯。
他看向自己的哥哥，像是小时候那样，用接近撒娇的语气说：“哥哥，不要生气，我有办法解决的。”
斯图亚特：“你打算怎么解决？”
他摇头道：“瑟西，这不是玩笑——记忆、经历、人生，这些都是很宝贵的东西，在你年纪还小的时候，我就教过你，不要把自己的愿望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瑟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缓缓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用平和的语气道：“我当然记得，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放心不下忒狄斯。”
“祂是神明，但在我面前，祂只是一个有点笨拙的恋人。”
“祂不明白世界上大部分道理，这些都是我一点点去教的，现在我快要死了，但是祂还不理解要怎样从容地看待离别。”
“说句有点自大的话，我是祂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锚点，在确定新的锚点前，我不敢离开。”
他苦笑道：“忒狄斯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太对劲了，如果我真的死去，被波及的就不止亚特兰蒂斯了。”
从不了解政治的小王子，开始衡量每个选择的得失。
他说：“放心，哥哥，只是短暂地偏移轨道，就像是小时候我们一起观测的星星一样，一切都会回到原本的轨迹。”
瑟西顿了顿：“唔，或许短暂这个词也不太对，不过我可以保证，一定在哥哥消亡前解决。”
斯图亚特：“喂，你能不能盼点好的。”
有这个冷笑话打底，紧张的气氛稍微松弛了一些。
忒狄斯道：“你是法神的眷者，并不属于时间的国度，离开这里吧。”
时间之神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同样知道斯图亚特刚才劝阻的行为，有多么可贵。
即便他是眷者，劝阻一位接近疯狂的神明，也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时间之神瑟西，是他弟弟的恋人。
斯图亚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道：“法神在上，我将奉献我四分之一的灵魂，成为亚特兰蒂斯的锚点。”
“它不会湮没在时间的尘埃中，当灵魂感到疲倦时，就请陷入安眠吧——终有一日，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迹。”
他的魂体变得更透明了。
斯图亚特注视着床榻上的老人，目光温和：“瑟西，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时间的法则很奇妙，走出亚特兰蒂斯后，我或许会彻底遗忘这一段记忆，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四分之一的灵魂。”
“就像你说的那样，在我彻底消亡前，把事情解决掉，然后把这片灵魂，亲自送到我面前。”
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神明：“让这家伙来送也行，只要祂不打我，一切都好说。”
忒狄斯：“你刚才反驳我的时候，倒是没看出半点害怕的样子。”
祂顶了一句嘴，还是弯腰行了一礼：“谢谢。”
斯图亚特：“没事，毕竟是弟妹嘛。”
他笑眯眯地挥挥手，转身走出神殿。
戚晓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起穿过喧闹的人群，站在城门外，仰头看向皇城的方向。
璀璨的流光自空中降落，巨大的时钟虚影倒映在空中。
“滴答，滴答。”
时针倒退一格，面前的景象化作发光的粒子，在顷刻间崩溃瓦解。
视野一片漆黑，风声卷来短暂的对话——
“小斯，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好大一片荒地啊。”
“嗯…或许是你飞错方向了？”
……
【特殊场景：故去的亚特兰蒂斯 （已录入图鉴）】
【特殊剧情：小王子与祂 （已录入图鉴）】
【特殊成就：分支的见证者 （已达成）】
【历史是一条长河，你见证了两条同时存在的分支。神明认为人类脆弱，人类同样认为神明脆弱，正如两条流向相反的支流，它们总会在某个时刻交汇在一起，这未必是件坏事。毕竟，无所不能的小勇者没有遗忘自我——请检查一下你的背包吧，强扭的瓜也不错，不是吗？】
系统的朗读模式还没有解除，戚晓被无机质的声音生生吓醒了。
她睁开眼，看向面前抱着膝盖发呆的瑟西。
习惯了狮鹫的姿态，她做什么动作都有些生疏。
灵魂状态下，可以调动的东西很少。
戚晓扫了一眼自己的储物手环，大致明白过来。
她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塞到瑟西手里。
“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这个给你，另外，我觉得你应该和忒狄斯谈一谈。”
作者有话说：
今日谣言：震惊！斯图亚特生前曾陷入秃头风波中！
解释一下为什么是两条分支（零号机掏出小黑板）
一条是过去照常发展的分支，也就是亚特兰蒂斯依旧存在，在未来的某一天，瑟西会死去；
一条是过去停留在瑟西买下滴答草的那一天，亚特兰蒂斯的存在感只维持到那一天，之后就是在固定的一天中循环，时间会永远停留在这里，不再向前发展。
整个世界上，只有斯图亚特的记载与亚特兰蒂斯有关，因为他奉献出了自己四分之一的灵魂，成为了故国存在的锚点——如果没有这个锚点，亚特兰蒂斯会在某个时间节点直接消失（小声）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爹咪的辅助！晓晓可以放心扭瓜了（bushi
第175章
瑟西醒来的时候, 忒狄斯正坐在床榻的边缘。
神明的银发还没有束起，垂落在祂的肩膀上，像是流淌的泉。
祂低着头, 慢慢挑起一缕红发，把它和自己的银发绑在一起。
瑟西的睡相还不错。
他有点怕冷，所以手一直都是缩在被窝里的，眼下往旁边一探, 正好触到一件物品。
瑟西默默拿起那件从梦中得来的东西, 塞到腰间的暗袋里。
——为了给出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他大部分衣服上都缝制了隐秘的小口袋。
小王子垂下眼，心情有点复杂。
很快, 这种心情就烟消云散了。
他看到几乎要系成死结的头发, 嘴角抽搐了一下：
“忒狄斯, 你拿着的是假发。”
小王子的外貌太过显眼, 所以去城里的时候，他基本上都会换成之前舞者的装饰。
虽说他的头发也比较长了，但假发更容易装饰, 还不容易扯痛头皮。
忒狄斯揪起那团银红交错的头发, 在手里晃来晃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