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西只是怔愣了片刻，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抬起手，牵住自己的头纱，旋转起来。
舞裙上坠着银色的细链，点缀在上面的宝石被力量牵引，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如同翻涌的银色浪花。
清脆的铃声在舞步停歇时终止，很快又细细碎碎地响了起来。
亚特兰蒂斯人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活泼的舞者——他甚至拎起裙摆，朝着神明大人所在的位置冲过去了！
在一片惊呼声中，小王子大声说：“忒狄斯，我喜欢你！”
斯图亚特发出长长的叹息。
他按住眉心，头疼道：“果然，演变成这样的场面了。”
戚晓：“这不是挺感人的场面嘛。”
她抬起翅膀，拍拍莫名老父亲心态的斯图亚特。
小王子的爱意真挚而炽热，他并不畏惧世俗的眼光、也不在意古板的规矩。
他看见了神明，他爱上了神明，所以他用最简单的言语将一切诉说。
被神明所偏爱的信徒，说出了最短的、也是最漫长的愿望。
高处的神明同样站了起来。
祂的眼中出现了转动的齿轮——在已然过去的那个冬季，祂经常会使用这样的力量，让祂和小王子相处的时间稍微延长一些。
但现在，相同的力量被调动了，却产生了截然相反的作用。
几乎是在顷刻前，忒狄斯便跃下高台，稳稳抱住向自己奔来的瑟西。
祂说：“我也喜欢你，瑟西。”
神明回应了信徒的愿望；
忒狄斯回应了瑟西的告白。
戚晓：“啾啾啾！”
她抬起翅膀尖尖，和一脸无奈的斯图亚特击掌：“我们把瑟西送出去啦！”
斯图亚特：“喂，稍微收敛一点，父王在瞪我了。”
毕竟这段时间他的狮鹫伙伴一直都住在瑟西那边，被当成促进这种离谱场面出现的幕后黑手，也是无可奈何。
或许是背锅背习惯了，斯图亚特能顶着父王的眼刀，面不改色地凑到自家妹妹面前，小声道：“恭喜。”
公主殿下，不，现在应该称呼为皇女殿下，她抬起羽毛扇，挡住抽搐的嘴角：“王兄，你看起来很高兴。”
她道：“父王最中意的继任者是你，其次是瑟西，我是最后的备选。老实说，我都做好当大臣的准备了。”
王兄的政治手腕毋庸置疑，她更适合当那个辅佐的；
如果是瑟西继承王位的话，她无非就是稍微上心一些、多做点事情。瑟西容易受骗，但基本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亚特兰蒂斯是被神明庇佑的国度，如同再多出来一个被神明庇佑的国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皇女对自己登上王位抱悲观态度，因此，她在很早以前，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斯图亚特摸摸妹妹的脑袋，成功摸出一缕呆毛，随后收获眼刀一枚。
他笑着道：“瑟西的性格并不适合做国王，父王那么说，只是想要多留我几年。”
“你想想你学习的课程，《君主论》《制衡与约束》《厚黑学》——那么多和政治、君主有关的课程，可不是白学的。”
这是斯图亚特这段时间才琢磨出来的真相。
收到瑟西的纸条后，他第一反应是“这字怎么这么丑”，后面就开始联想到国王需要批阅的文书。
如果父王真的想要让瑟西当国王，会不让他练字吗？
为了避免“瑟西的字怎么练都很丑”的误会，斯图亚特还专门去翻阅了一下弟弟妹妹的课程表。
他们的课程都是由国王安排的，因为年龄不一样，需要学习的课业也不相同，所以基本上都是分开学习的。
比如说斯图亚特自己，他基本的课程都已经学完了，目前就是自学感兴趣的东西（大多时候都是法术），偶尔会进修一些比较深奥的课程。
翻阅所有人的课程表后，斯图亚特发现了令人诧异的一点。
瑟西所学的课程，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感兴趣的；
反倒是年纪最大的妹妹，学的尽是他十二岁之前学习的课程。
很显然，如果“瑟西是王位继任者”的说法正确，两边的课程完全颠倒过来了。
在那之后，斯图亚特就回过味来了。
——国王并没有轻视公主，他甚至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根据孩子的性格，安排了各自最有可能的道路。
他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必然会离开。
但国王也有私心，他希望那个日子可以慢些到来。
皇女沉默良久。
但她的哥哥只是看着她，璀璨的金眸中蕴藏着近乎温柔的笑意：“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国王。”
片刻后，皇女问：“那大哥呢？”
不是王兄，而是更亲昵的“大哥”。
很显然，这是妹妹在隐晦地朝自己撒娇，她同样不喜欢离别。
斯图亚特伸了个懒腰：“在这里守株待兔，我前几天收到一封信，尤菲米娅外出游历了。”
他弯起眼，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我想要追随的人都找上门了，父王总不能不放我走吧？”
皇女面无表情：“好的，王兄，希望我们可以尽快分开。”
这家伙简直就像是毫无留恋、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了！
戚晓：噗。
她用翅膀戳戳斯图亚特，恨铁不成钢：“这时候应该哄一哄啊。”
斯图亚特：“明明是他们哄我才对吧！”
作者有话说：
斯图亚特：谢邀，很想跑路。
皇女：哥哥法神无脑狂热粉，弟弟绝赞恋爱脑，身为皇女的我只好成为国王.jpg
第173章
斯图亚特说得没错。
尤菲米娅在某个春花烂漫的日子, 造访了这个被时间之神庇护的国家。
未来的法神冕下还是个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少女，但没有人会因为盲女的身份轻视她——智识是法术的先驱，而她是法术最初的创造者, 是当世最强的法师。
走出狄芙尔庇护的区域后，有不少神明向她递出橄榄枝，但无一例外，那些神明都被拒绝了。
途径矮人族所在的领地时, 尤菲米娅与命运女神有过一番隐秘的交谈。
她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情, 可以尽可能地让大多数人过得好一些,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会招来命运的反噬。
“你惧怕命运吗？”
“我并不惧怕命运。”尤菲米娅说, “在我研究出法术之前, 魔法是神眷者才能使用的东西——如果名为恩赐、实为制约的选择性给予, 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恐怕我已经尸骨无存了。”
“很有趣的说法，神明给予眷者使用魔法的才能，但大多数存在都是引来神明的注视、并拥有对应才能的。事实上, 资质平庸才是命运的主流, 那些偶然瞥见的浪花与宝石，都是很珍贵的少数支流。”
“啊，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哦。”盲女道，“神明的力量属于神明本身，所以给予这种带有主观性质的行为, 出自神明本身的想法，才更为合理。我只是觉得, 一昧等待神明的赐予, 是一种很狡猾的行为。”
尤菲米娅在神明的注视下, 微笑起来：“我们拥有最基本的智慧，也拥有行动的能力，想要什么的话，自己争取就可以了吧？”
“这是我研究法术的初衷——不必去依靠谁，法术来源于智识，我们只需要依靠自己，就可以达成愿望。”
“我理解你的意志了。恕我直言，我并不觉得，你还需要向我询问些什么。”
眼前这位人类，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与才能，她的心如同金子般坚定。
这样的存在，并不会为命运担忧，甚至可以反过来掌握命运。
尤菲米娅说：“唔，不知道您是否能理解，虽然我并不惧怕命运，但我想要帮助的大多数，都是被命运洪流裹挟的存在。”
“我目不能视，但眼前的道路已然坚定于心，所以还能看到光亮。但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虽然神明本身的光辉很耀眼，但他们只会向黑暗中沉沦。”
“很多人都惧怕命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在使用法术时，至少不会受到命运的反噬，以至于丧失前行的勇气。”
祈祷是闭着眼的。
尤菲米娅想要做的，就是让那些闭着眼祈求神明的存在，睁开眼，试着依靠自己的双手。
命运女神为此惊讶，但祂同样感到欣喜。
这是祂第二次见到如此璀璨且闪耀的灵魂，于是祂认可了这位小小的、可敬的人类：“命运并不讨厌依靠自己所产生的改变——如果你不是打算搀着他们走路的话，完全可以放手去做。作为掌管命运权柄的神明，我认可你的存在。”
祂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属于神明的资质。”
尤菲米娅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和矮人族交流了一番，顺便对他们的锻造炉提出了一点修改建议、留下了几本法术笔记，便再次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她在游历的途中，不间断地传播着自己的法术，偶尔会在某个地方停留休整、顺便解决一下当地出现的问题。
这样的行路方式，让她的名声进一步传开的同时，也拖慢了她的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