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家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我家条件不赖,正好有个十六岁的闺女。”
林昔接着摇头:“不知道呢。”
“哦。”这大叔一开了口便不想停,他目光在林昔身上扫了两眼,突然一喜:“孩子你多大?长得还真是周正都快赶上那些小子们了。”
终于有了一个夸她相貌好的,林昔有几分开心:“马上二十了。”
“哟,看着没这么大啊,那估计没戏了,孩子都得三五岁了吧。”大叔有些失望。
林昔心下一梗,讪笑道:“没,没成亲呢。”这怎么二十岁如花的年纪在这里都算是老大娘了吗?林昔欲哭无泪。
“呀,那是我看走眼了,怎么这么大还没成亲?”这次大叔更仔细地瞅了她几眼,像是审视她是不是有什么病或者不妥的地方,可看来看去,都觉得是个特别周正顺眼的孩子。
还有礼貌,一开始上车的时候他被绊了一下,就是她扶住了自己。大叔很满意。
“你是王家洼哪家的?我家还有个儿子,十四了。”
林昔这下慌了手脚,摆着手直挥:“我不急我不急。”
“哈哈哈,”旁边有认识她的笑起来:“谁问你急不急了。这是老林家的,老两口已经不在了就剩这丫头一个,也没个替她张罗,就晚了。”
“哦,哦。”那大叔也被逗笑了,可笑着笑着好像想起了什么,渐渐收了脸:“王家洼林家啊。”
声音不大,但也不至于听不见。
精明的一听就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林昔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好家伙,十四岁的孩子往她这塞,她怕自己天天做梦三年起步!
她已经预见自己将会怎样地孤独一生了,那就好好养兔子吧。
叹了口气,林昔便眯上眼养神,不再同这些大叔大婶们闲话。
一到县城她就直奔了木材市场,那里有专门打制各种家具用品的店面和工匠,店里一般卖大货,比如架子床之类的。店外专有一条长街,满满站着两排人脚下摆着块木头,这就是木匠工人,小活找他们更便宜些。
她听村长的女儿王景红说过,有些木匠的手艺比店里还好,只是费些工夫。但是问了一圈这些匠人都不太会做浴桶,有些会做的要价高,工时也忒长,林昔只好拐进了店里。
正好有一家店中有成品,她付了定金店家还要帮她打磨上油,约好了取货的时间她就出去闲逛。
不知道这脚是受谁的控制,第一站就去了衙门口,听说最近人已经抓得差不多了,不仅街道清静衙门里也安静得很。
指腹在脸上挠了挠,她又转身去了集贸市场,这里有不些的牲畜买卖,她正盯着人家木笼里的灰鸽子,想着要不要买一只回去帮她孵蛋时,腿边就扑过来一个人。
张口就叫她妻主,她立时就收回了要去扶的手,不敢随意触碰。
虽说她知道自己穿进了一个女尊世界,也逐渐适应和接受了对周围人的一些看法和称呼,但她刚在车上被吓到啊。
林昔脸上微有些不自在,脱口而出:“孩子,你乱叫什么。”
季云知:……
说话间林昔与那人四目相视,顿时愣住了。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要不是衙役冲过来的快,林昔感觉她和这男子能互瞪到天荒地老。
季云知从没想到,自己忍着千百倍的羞耻喊出来的话,竟然被对方一句孩子给堵了回来。
什么孩子?他都十五了!要是家里没出事亲事都能定下了,这人竟然…
“闪开闪开,别妨碍衙门办案。”
马上要冲过来的衙役让他没工夫再纠结,连忙扒住林昔的腿急声道:“妻,妻主,救救我。”
林昔只觉得头顶发麻:“你别这样叫。”
季云知大着胆子摇摇她的衣摆:“妻主…我怕~”
一把嗓子百转千肠,尤其是带着这种莫名的哭腔时,给林昔好一顿激灵。
她定了定神,认真地往他脸上再看过去:“或者是你认错人了?”
她有些不太确定。
只见男子依旧涂了一脸的污渍,看不清真容,但这双眼睛和这声音、形体…确实是上一次入城是遇到的那个逃难小乞丐。没想到他们这样有缘,她统共也就进了这两次城,偏次次都遇着他。
只是这样小,就嫁人了吗?脑子里不由得又想起车上大叔说的话,想着这孩子怕是不过也就十四五?
不知为何,听他喊着妻主,林昔总觉得有些刺耳。
“孩子,我不是你家…呃,你认错人了。”她说不出来,咬着后槽牙想这孩子的妻主真不是人。
孩子孩子你才是孩子!季云知也恨得牙痒,可眼瞅着衙役越来越近,他顾不得这些,心里越发的慌起来:“妻主,我错了,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手脚打着颤蹲坐在地上,他用力环住了林昔的左腿。
林昔感觉到他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知道他大约是怕这些衙役,可…她真不是他的妻主啊,这事能乱认?
肯定不行!
季云知也在担心万一这个方法不行怎么办,越发用恳切地目光去看她。
林昔抬头挪开了眼睛。
衙役中有人认出她来:“哟,这不是上次把撞柱的那个买走的主儿?怎么?这又准备来买一个?”
林昔耳朵就更觉得刺得慌了,心里也不是滋味。
季云知却是一怔,红通通的眸子左右一转突然震惊地仰起头来,使劲看向林昔的脸。
“是茧儿?”他小声嘟囔道。
随即一阵狂喜,更是扒紧了林昔的腿。
本来就是因着许久前的一面之缘赌这人或许是个心善的,能救自己一救,现在看来她不仅有善心,还是自己最后的希望,救命稻草!
“妻主~”这一声,叫得颇有了几分真情。
“哟!”那衙役听着这声,乐了:“你们倒是会讨巧,这可不成,新令可没正式颁下来呢,我们没见文书不作数的。”
其他衙役苦追了这些日子,当然也不愿意到手的银子飞掉:“该付的赎金还是要付。”
“顶多放你一马,烙刑免了。”
季云知身子又是一抖。
林昔下意识问:“什么新令?”
“嘿!”这个那几名衙役就不肯说了,只坏笑着要去勾拿季云知。
季云知却想着宋叔的话,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借着林昔逃过这一劫。
当日目睹茧儿撞柱后他也病倒了,多亏了那些银子宋叔费劲弄来了药这才渐渐好转,也正是这时候,宋叔收到了封信,说有了救他们的方法。
信中说不久前圣人网开一面,发了赦令:凡是连累入罪的,出了嫁的可免罪。
意思就是说,只要季云知赶在被抓之前把自己嫁出去那他就不用整日装成乞丐逃窜了。
信里还说已经安排好了车马行程,不日就会来接他们偷偷回去然后快速选一门亲把季云知嫁出去。
虽然仓促,但不用受辱就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圣人恩典了。
季云知当时还不太乐意,问宋叔:“为什么早不派了车马来接,现在接回去随便配个人,和,和受辱有什么区别。”
无非一个是看着光鲜,一个是……落入烂泥。
宋叔笑他不懂:“要是圣人不开恩我们哪里躲得过盘查,就是暗地里派再多的车马来接跑得了这座城也逃不出下一城啊。”
如今女皇陛下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他们这些弱小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宋叔安慰他:“公子再等等,熬过这几天就有好日子过了。”
结果这次溜出来采买食物就被衙役给盯上了,他也不知道这些衙役是怎么发现他和认出他的,一路追他一路跑。
打老远就看到一个背影,似曾相识,想都没想就扑了过来,结果还真是那个人。
对上林昔那双清澈中带着些关切的目光时,季云知脑子里竟只有宋叔说的那句嫁了人就能被赦免不用再东躲西藏的话,脑袋一热一句妻主就脱口而出。
与其被接回去随意配人,他倒不如自己挑个顺眼心善的。
结果竟还有意外之喜,听衙役们话里的意思,她还救了茧儿?
一时间,季云知看向林昔的目光更加热烈了几分:这是个好人!
豁出去了!
林昔感觉腿上的手劲又重了几分,头疼不已。
衙役们还在那边催促:“是被我们带走,还是掏钱了事?”
季云知一听钱便知有希望,仍一只手紧紧环扣着林昔的腿,一只手往身上摸:“钱!我有钱!”
当初的三十两一大半用来给他和宋叔看病了,剩下的舍不得吃喝,只熬不住的时候才舍得买些饼子包子吃。
想想这一两个月来自己过的日子,季云知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妻主~求你,就救救我吧。”
平时开不了的话,在这人面前竟好像越来放得开了。
颤巍巍举起的手心静静躺着一个灰布袋,林昔眸光一闪:这是自己曾经丢…不是,是换鸽子蛋的那袋银子?
她舔舔嘴唇,还有些犹豫。
季云知红了眼睛吸着鼻子:“我,我只看病…没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