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翎的呢喃声趋近于迷茫,小声地压抑着:“不要,不要走。”
那潮热的痛苦仿佛随着扑打的呼吸渗进时笛的血管里。
她微微转头,看着傅翎的侧脸。
傅翎紧张极了,像是在即将倾覆的巢穴底下蜷着身子躲避的无辜野兽。
他下颌线紧绷,似有所感,也转过视线,隔着极近的距离看着时笛,双眼中浸染着哀求的神色。
时笛心念晃动,仿佛一道城墙被打开,柔软的情绪使她大脑空白,不由自主地说:“那我……”不去了?
这是一个宠溺的信号。
无家可归的野兽仿佛受到了主神恩赐的感召,整个身子瞬间颤栗起来,黑眸盯着那缓缓开口的柔软红唇,她正在宽宥他的过度依赖,选择了为他妥协,并且即将念出救赎的圣言。
傅翎心脏跳得飞快,他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听不完时笛一句完整的话,浑身滚烫地扑了上去,印住那双甜美的唇。
“……”
时笛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只是须臾。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傅翎被打得偏开头,目光垂落在地板缝隙。
第32章 二更~
时笛没想到他会突然……亲她。
打那一巴掌纯属下意识反应, 可打出去之后,又觉得好像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打人是有点过分了。
傅翎保持着被打的姿势没有动,时笛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过了会儿, 两行眼泪滑下来, 在傅翎的下巴上汇聚到一起,滴到了时笛的手背上。
时笛的手颤了颤。
她拉住傅翎的手臂, 刚想说点什么,傅翎却轻轻挣开她的手,走开了。
时笛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傅翎失忆后,第一次拒绝她。
当天晚上, 时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过了零点,她立刻拿出手机查看星星。
……一颗。
果然是一颗啊。
勉勉强强给的,保底积分。
时笛抿抿唇,在小桔灯暖黄的灯光里, 瞪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
打开手机给Z站的联系人发了条消息。
——我同意参赛。
发完消息, 时笛把手机静音,往枕头底下一塞, 烦闷地闭上了眼。
她想不通傅翎为什么会突然亲她。
经过了那两年,时笛根本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魅力, 能让傅翎除了雏鸟情结以外,还对自己有什么亲近之心。
但是,时笛觉得, 是应该离傅翎远一点了。
总让他这么黏着, 感觉或许……会出事。
傅翎情况特殊,她虽然已经想好要离开,但也不能就这么弃之不管。
能联系谁来看顾他呢……
傅翎的亲缘其实也很浅。
时笛跟他结婚两年,了解到的傅翎的至亲也不过一个母亲, 一个姐姐。
那两人中间要选一个的话……
第二天上午九点,时笛掐着准点打了电话给傅思忆。
电话接通,时笛还没说话,就听见那边“嚓”的一声,接着金属碰撞,是关打火机的声音。
时笛:“……你抽烟?”
这个认知意外得离谱,时笛忍不住问出了声。
问出来之后,时笛才回过神来,这并不是她,一个跟傅思忆不熟的小姑子该问的问题。
果不其然,傅思忆“啧”了一声。
却没发脾气,而是嘟嘟囔囔地:“扔了,行了吧。”
时笛:“……”
她倒也没有教训傅思忆的意思。
傅思忆怎么接得这么自然?
好像她们关系很好似的。
她手机里虽然有傅思忆的号码,但两人从没有联系过,这还是时笛第一次给傅思忆打电话。
心里多少有些担忧打招呼会显得生疏,可没想到,一句日常招呼还没出口,傅思忆先被她训得扔了烟。
时笛定了定神,傅思忆淡淡的声音传来:“找我什么事?”
时笛说:“我要离开A市一段时间。傅翎他,最近有点不太寻常,我怕他在公司出什么问题。你最近休假在家吧?或许,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时不时看着他。”
时笛说得含糊。
她没有办法解释傅翎具体是哪里不寻常,只能期盼傅思忆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姐姐对弟弟还有那么丝关心。
时笛也准备好了借口。
如果傅思忆追问傅翎是哪里不正常,她就说傅翎最近太累,心脏不好。
这都是实打实在体检报告上的,不怕出错。
可没想到的是,傅思忆根本就没有追问。
电话那边静默了一阵子,傅思忆忽然出声。
还是散漫的语气,但却多了一丝无奈和烦闷。
“他又在吃那个药了?”
那个药?
时笛没答。
傅思忆却似乎默认她知道,不再多说,含含糊糊地似乎咬着糖块:“行了,我知道了,我会看着他的。”
把傅翎交托给了傅思忆,时笛却并没觉得轻松。
傅思忆说的是什么药?
这样的代称,应该不会是一般的药。
但时笛从来没有听说过。
傅翎跟她住的这段时间,也没有看他吃过什么药。
而且,听傅思忆的意思,“那个药”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笛静静垂眸看着手机。
傅翎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三天后,时笛收拾了东西,去节目组指定的场所集合。
出发之前,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养崽游戏。
屏幕里的小人背对着她缩在角落里,房间里黑漆漆的。
时笛忍着没有去戳他。
这几天,傅翎一直不跟她说话,时笛也有意地避开他。
说实话,那天突然被傅翎亲,时笛更多的是惊吓,倒也没有什么厌恶之类的情绪。
时笛又不是什么老封建,傅翎再怎么说,现在也还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而且又是她最喜欢的长相,亲一下,时笛并不算吃亏。
但是这种事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女士,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您关闭手机。”空姐温和的提醒声响起,时笛点点头致歉,随机关机。
他们的机票是赛方统一订的,时笛周围坐着的几个人都是这次华国派出的选手。
时笛左边坐着一个女性,看样子二十多岁,和时笛倒是年纪相仿。
她打扮很耀眼,吊带配皮裙,紫色渐变的耳环十分晶亮。
她打量了时笛数眼,凑近来:“嘿,我叫阿元,美学设计大V。你是谁啊?”
时笛礼貌地弯了弯唇:“我叫时笛,在Z站直播。”
这话一出,时笛右边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那人倾着身子向前,隔着时笛,跟阿元对了个眼神:“Z站啊,名气响,可其实家居这块根本就没什么流量,之前请我去驻站,我都没去。时美女,你该不会是因为颜值被选来的吧?”
时笛敛了敛眉。
这人显然是想要踩她来自捧,根本没必要跟这种人浪费眼神。
从此一路时笛都不再说一句话,即便有必要,也只是跟左边的阿元交谈两句,冷漠的态度很明显。
气得右边的男人几次三番冷嘲热讽,尖酸的话一句接一句冒。
时笛干脆戴上了耳塞。
路程不短,同行的同伴又聒噪不堪,下飞机时,时笛已经是一身疲累。
有人在机场接机,时笛看着那个同为选手的男人冲上去跟接机的一个工作人员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毫不避讳地,用英语说:“Alen,你们这次邀请来了一个刺头,没什么本事,却傲得不行。哈哈,还是个女的,估计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骄傲了吧。”
时笛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负责人还有事情要跟他们交代,不能直接走开,时笛也不忍了,在负责人问他们是否有什么特殊需求时,时笛跟负责人同样用英语说:“谢谢您的招待,只不过这一路过来,我旁边的这位肥肚子男性喋喋不休,旅程的辛苦也翻了几倍,我现在很需要好好休息。”
负责人愣了愣,大笑道:“好的,接下来的比赛可是十分紧张的,现在当然要让你们好好休息。”
安排完事项后,负责人立刻找来助手,眼睛放光地叮嘱:“这两个华国选手还没开始比赛就有了矛盾,这可是个好消息,跟团队说,摄影、剪辑都要多盯一下这两人,最好能拍到他们吵架的样子。”
这个比赛在美国已经举办了好几年了,失去了最初的新鲜度,难免就需要一些别的刺激。
而美国的比赛类综艺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撕/逼环节,他们很喜欢这样的爆点。
到了酒店,或许是陌生的环境,又经过了这么长的旅途,时笛心里的执拗也放下了几分。
她打开养崽游戏,弹了一下还在抑郁的小霸总,就转头放自己的东西。
时笛背对着手机,在心里默数了十秒,回过头时,屏幕上果然如她所料,弹出了许多条气泡。
小霸总的气泡框里无一例外的都是同一个重复词语:老婆。
层层叠叠的,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新的气泡把之前的遮住,旧的气泡渐渐变得透明消散在空中,挤满了整个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