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哲那么冷情冷血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知己, 什么是爱人。
只是,她还是照做了, 因为她有逼不得已的缘由,还有……求而不得的私心。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韩少祯盯住宁静心:“你, 对我可有, 片刻的真心?”
宁静心心中一颤,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裴云潇,闭了闭眼, 开口:“对不起!”
“罢了, 你走吧。”韩少祯叹息一声, 摆了摆手。
直到宁静心离开小院,裴云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五哥, 你是怎么发现的?”
“是赵希哲,他找错了人!我爹,我太了解了。”韩少祯讽刺道。
裴云潇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只是朝韩少祯深深行了一礼。
“五哥, 谢谢你!”
韩少祯摇摇头:“我和你之间, 永远不需要说这个。”
“那你……你要不要喝酒?我陪你?”裴云潇问道。
韩少祯那么喜欢宁静心,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你还在孝期,算了吧。”韩少祯拒绝道。
“不用担心我,从我知道真相到现在, 已经没有最初那么难受了。”
“仔细想想,或许我对她,也没有深入骨髓的喜爱,所以才会这么冷静。也许是我爹娘反对的太过激烈,才会让我觉得,她太过难得。”
“我从小就在跟我爹作对,我爹越不满意,我就越起劲儿。这么说来,我也不配在她面前,提什么真心。”
“五哥……”
“小七,回去吧。流言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你的战场,还在后面呢。”
大年三十,除夕夜。
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
裴府阖府举丧,再加上人心涣散,并没有什么家宴和年夜饭。
裴瑫一走,裴云潇在裴府相当于没了半点依靠。裴羡早就带着裴娇搬出了裴府,自立府邸,除了两个妹妹和继母杨氏,裴云潇几乎是人见人嫌。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瑞手里的印鉴已经交到了她手上,裴淖也就是担了个家主的虚名。
不过好像他们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被祖父信重,不被皇帝信重,裴云潇也懒得管,全由他们去。
已过戌时,府里冷冷清清。远处不知道哪家府邸请了戏班子唱戏,咿咿呀呀,听得人心里愈发觉得薄凉。
突然,内室的窗户“咔哒”一声微响,在静夜里尤为刺耳。
她回头,看见一个人影窜进来,脸上带着隐忍内敛的情愫。
裴云潇突然就有点想哭,眼眶登时湿润起来。
“堂堂三品大将军,怎么像个小蟊贼,爬人家姑娘的窗户啊!”她歪着头,笑问道。
唐桁大步走过来,还携着屋外的冷意,将裴云潇一下子卷进身上的狐裘大氅。
“没有别家,是我家的姑娘。”
裴云潇锤了他胸口一拳,绵绵的,没什么力道:“想得美!”
唐桁揽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我都知道了。本来没想这样冒犯地来见你,可我总怕那流言,伤了你……”
他知道,裴云潇对裴瑫的感情不一般,说是她气死了裴瑫,不就是在诛她的心吗!
“五哥告诉你的?”
“是。有关宁姑娘,他,你,还有……赵希哲。”唐桁答道。
裴云潇暗自苦笑。
大过年的,她不想被这种事坏了与唐桁重逢的心情,轻笑一声,岔开话题:“怪不得呢。刚才那话油嘴滑舌的,准是五哥教坏了你。”
唐桁哑然失笑,支起她的肩膀:“潇潇,我真的回来了!”
裴云潇眼睛一热,双手环住唐桁的身子,头埋进胸口,闷声道:“边关是真刀真枪,京城是暗箭难防。回与不回,真不知孰好孰坏。”
唐桁却很坦然:“对我来说,自然是好的。”
“今天是除夕,想不想,到外面看看?”他提议。
“去哪?”裴云潇期待地抬头。
“京郊马场。”唐桁道:“那里积雪很厚,你应该会喜欢。”
“可,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呀!”
“我还用走城门吗?”唐桁扬眉。
嗯?裴云潇一时没懂。
直到她瑟瑟发抖,像个八爪鱼一样攀在唐桁身上,坐在他早就准备好的马匹上,她才明白过来,不从城门走的意思是
从城墙上飞过去……
“兄、兄长。”裴云潇的声音还有些抖。
“你觉不觉得,有必要把京城的城墙再加高点?要是真有跟你一样的人图谋不轨,那可就完了!”
唐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的有理。等年关过去,我去跟陛下说。”
“驾!”马儿开始跑动起来,踏着皑皑的白雪。
唐桁之所以要带裴云潇到京郊马场来,为的就是眼前这一片白雪之下的美景。
天上的雪已经很小了,一点点,像盐粒一样,撒落在衣服上。
脚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有情人的呓语,神秘而动人。
突然想到什么,唐桁从马鞍袋里掏出个包裹,打开来。
“烟花棒?”裴云潇愈发惊喜。
唐桁拿出火折,点燃一支,交到裴云潇手中。
闪着金光的烟花棒发出微响,裴云潇挥着手臂,在空中划过无数道轨迹。
一根又一根,点亮寂静的雪夜。
“喜欢吗?”唐桁见她玩得开心。
裴云潇停下来,仰着头笑看他,故意道:
“俗套!”
“但……还是很喜欢。”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一切的光亮,都来自雪地的反射。
裴云潇身上洁白的毛氅与雪地融为一体,整个人都像是雪地里的精怪,明明高贵清冷,却带着别样的妖娆。
唐桁忍不住低下头,一点一点,衔住含.苞.待.放的红.蕊。
感觉到怀中人片刻的僵硬,随后,放软.身.子,手指拽着他腰间的衣襟,有些笨拙地迎.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云潇匆匆推开唐桁,头低得不能再低,声音轻颤:“该,该回去了。”
“好。”唐桁欣然答允。
回去的路上,唐桁走的很慢,不想过早结束这难得的好时光。
“一过完年,新的羯颉王利野孥就会进京面见陛下,商讨两国和平盟约。到时一忙起来,就没有这么轻闲了。”
裴云潇笑笑:“怎么感觉你一回来,我在陛下那儿就失宠了。”
“想什么呢,你在陛下那儿,自有你的不可替代。前几日陛下召见黄晗大人,似乎是有意夺情,不让你继续守孝。”
“真的?”裴云潇惊喜道:“那我爹他们呢?”
“没说。”
裴云潇勾起唇角:“那可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了!”
年刚过完,皇帝夺情的圣旨就下到了裴府。
裴淖等人有多么愤恨自不必提,这一道圣旨,又让京城里的风向转了几个转。
年后大历最重要的朝事,就是接待南下定盟的羯颉王利野孥。为了此事,皇帝特意召集文武重臣,在御书房商议。
“陛下,臣以为,先前羯颉提出的与我朝和亲一事,还应奏效。”何家主何湛开口说道。
“何大人?这是为何?当初提出和亲的可是上一任羯颉王,与如今这个何干?”刘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刘大人,老夫这也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啊。”何湛冠冕堂皇:“大历如果能与羯颉联姻,那就成了姻亲,他日的羯颉王就有了我大历的血脉,还愁边境不稳吗?”
这句话说完,御书房里有的人点头,有的人却是连连摇头。
何湛还不算完:“静兰县主乃最适龄的宗室女,陛下将她封为公主,赐婚羯颉,便正能彰显陛下对两国盟好的重视。”
皇帝也迟疑了。
从感情上来说,他自然是不舍得自己的亲侄女到遥远的羯颉去,一辈子回不来。可为了江山社稷,这也确实是个办法。
“老臣知道,陛下舍不得县主。”何湛露出对皇帝的理解之意:“和亲之事,古有定制。不论是前朝,还是我大历先帝,都有先例在前。”
“陛下若是疼惜县主远离故土,思乡情切,可仿效前事,选京中贵女虽公主一同前往,以为陪嫁,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据臣所知,这位新任羯颉王尚未娶妻。陛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如此一来,大历和羯颉的联系就越发牢靠了。”
何湛的意思,说明白些,就跟下注差不多。送一个和亲公主怕生不出羯颉的继承人,那就多送几个。
最好羯颉王的所有后妃都是大历人,将来不管选谁的孩子做继承人,都和大历有血缘关系。
听起来,好有道理。
仔细一想,全是屁话!
就连黄晗也听不下去了:“何大人,瞧您这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难道心中已有了人选了?”
何湛一笑:“老臣有一孙女,刚及笄,自愿为君分忧,为国受命。”
“对了,臣还想起,裴大人尚有两个女儿,待字闺中吧……”
何湛说的裴大人,是裴淖。
一股怒火“蹭”地就从裴云潇心里冒了出来,直冲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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