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只是蜷在角落中的一个看客,丝毫没想到这辈子,能与犹如天人般的二人扯上关系。
男子的眼中没有旁人,只对身旁罩了银狐氅,天资国色的女子满眼宠溺,挑了许多物件,又说了许多俏皮话哄女子开心。
他们走至湖面,女子兴致高涨起来,脆生道,“鸿云哥哥,你看冰面上溜冰那些人,身姿绰约、婉若游龙的多好看,可惜姨娘担心我摔跤,不让我学冰嬉,”
男子宠溺一笑,“萦柔妹妹若想学,我今日就量了妹妹的鞋脚尺寸,命人做出双趁脚的冰靴来。”
女子面带苦恼,“我听说冰靴繁复,甚不好穿呢。”
男子爽朗道,“这有何难,有我在,你还愁没人替你穿靴系带么?”
女子的眼眸犹如星月,烁光闪闪,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那不许反悔!就这么说定了!”
………那笑颜太过耀眼,刺得她心中泛酸,于斐玉转了身,再也没能看下去……
在今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的中,于斐玉都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君,会不会也如同那男子对那女子般,愿意为她躬身低头,愿意将她视若珍宝。
本以为只是红尘中的惊鸿一瞥……
于斐玉没想到的是,在一年半后,那风光月霁,温润如玉的男人,定远侯府的嫡次子梁鸿云,居然会阴差阳错,成了她的未婚夫婿!
她等啊等,等啊等,终于在温萦柔了无音讯半载后,盼来了问名纳吉,商定婚期,待来年秋日,梁鸿云就会身穿吉服,骑着高头大马,迎她入门。
偏偏这时,温萦柔又再一次突现,搅动风云。
晏朝那么大,为何定要出现在京中呢,为何没有,远走塞外江南?
于斐玉咬了咬下唇,她需要尽快处理好温家之事,绝不可传到鸿云哥哥耳中去,不然她这亲事,焉能顺利进行?
毕竟当时,梁鸿云为了寻他这青梅竹马白月光,在京中是如何钻头觅缝 、追踪觅影的,她可全瞧在眼中。
*
京郊小道上,一辆疾驰的马车飞过,扬起的尘灰从车身四周漫溢开来。
下人们见宋楚平看重此事,甚至给温萦柔按照侍妾的规格派了车架。
车身用了上好的绸缎装饰,内里用了桐油纸裹得严实,一丝风也透不进来,车角的小置架上,还备了个精铜铃阆暖手炉……
温萦柔顾不得打量这些,只心急如焚地催促车夫快些,好在良驹脚力好,回田柳村用不了太久。
许是由于穿越的时间久了,温萦柔觉得自己与原主这副躯体,已经水乳交融在一起,对原主的心境与情绪,感受也越来越强烈。
她打心底里,不愿厄运与灾难,再降临在这一家人身上。
温文博那个别扭的臭屁篓子,竟将母亲生病一事,在信里瞒得死死的!
看她回田柳村之后,怎么数落他!
终于,在申时之前,随着车夫勒紧缰绳的“吁”声,车架停在了她熟悉的草庐前。
温萦柔提起裙摆跳下了车,抓起随身的包裹,疾步走入院中,瞥见了院外停着的另一辆车架。
她未来得及细想,正要扬手推门而入,蓦然听得门内传出来一陌生的女声,那女声正柔声道,
“……那道长悬壶济世,最擅长的便是治肺症,声名都传到京城来了,衢州虽远了些,但路上脚程快的话,短则半月,即可到达。”
“伯母的病情耽误不得,博弟不如收拾收拾,即刻动身。”
能唤温文博“博弟”的,这世上除了温萦柔,就只剩下另一人。
温萦柔脚步一顿,眉头紧蹙,眼皮微沉。
于斐玉,她怎会出现在此处?
片刻后,待里头没了声响,她才抬起素手,朝门轻推而去。
“吱呀”一声,寒风窜入,惊动了屋内的二人。
于斐玉顿然回头,朝门口望去,直直对上了温萦柔清澈、又淡漠的眸子。
第11章 驱扫
温萦柔一身布衣,未施粉黛,带了些风尘仆仆赶路的倦怠,踩着萧索的冬风,踏门而入。
简陋的衣着,与气韵如华的风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又极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于斐玉一时不禁看呆了。
当年不过是远望一眼,都觉得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如今她惊绝的容貌,就近在咫尺,不免使得她微吸了一口凉气,满感威胁。
这张脸若再出现在梁鸿云面前,今后定远侯府,焉有她于斐玉的容身之地?
女人一旦心生了妒意,便没有那般好说话了。
于斐玉稳了稳心神,不想丢了大家贵女的风范,热络地站起身来,隐含了几分刺意招呼道,“这位便是温姑娘了吧?我方才听博弟说,如今你寻了户府宅当差做婢女,平日里劳作辛苦,又一路奔波,定是累了。”
“芸角,茶壶应就放在厨房的土灶台上,你快去给温姑娘倒杯茶水。”
于斐玉不愧是原书女主,长得秀色可餐,亭亭玉立,眉眼间,与她还有六分相似。
只是这反客为主的姿态,及言语中的奚落,让温萦柔有些许不适。
温萦柔面上和气,腮边露出个浅浅的梨漩,推脱笑道,“哪儿有客人,给主人倒茶的道理?若是旁人知道了,倒要笑话我温家待客不周了。”
“况且茶壶放在灶台已是老黄历了,为了方便,早挪到了房内的置架上。”
轻柔的一句话,就划清了彼此之间的界限。
哪怕于斐玉在温家活了十六年,温家老小对她喜爱有加,可如今她已是一个外人,不该再在温家指手画脚。
于斐玉被堵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语塞起来。
温文博嗅出了二人之间的鉏铻,忙出来打圆场,起身给温萦柔倒了杯茶,又问道,“今儿你怎么得空回来了?是主家让你出来采买么?”
“听闻母亲病重,我告假了几日回家看看。”温萦柔轻横他一眼,隐瞒病情之事,待会儿再和他算账。
温文博顾不上问她是如何得知此事,只有心消解二人之间的误会,解释道,“原是王府下人在医馆偶然撞见了我,玉姐姐辗转得知母亲生病,这才带了许多东西赶来探病,实在是一片好心。”
于斐玉垂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与温家感情深厚,回了侯府之后,还常想起幼时在乡间与博弟松儿的欢乐时光。若不是才知你们的下落,我也不会来得这么晚,只没曾想我走之后,温家遭了这么多磨难。”
于斐玉抬眸,怯怯望向温萦柔,小心翼翼道,“我今日不请自来,温姑娘,不会介意吧?”
⑨拾光
于斐玉就是用这娇中带怯,茶里茶气的姿态,在原书中迷惑了不少人。
随着这一问,温文博果然心怀顾虑,忙扭头望向温萦柔。
???她还未张嘴,便被于斐玉打成了小肚鸡肠之人?
温萦柔执起茶杯噙了一口,垂眸扯了扯嘴角道,“于姑娘怎会这样想,你这般的贵客,寻常是想请都请不来的,怎会介意呢。”
于斐玉话说得漂亮,可她却知道,这话里掺了不少水分。
在原书中,于斐玉因为温家这个苦出身,在京中过得四面楚歌,饱受奚落倾轧,又怕旁人笑她与温家还有往来,以至于她对于温家并不热络,温家人后来流落楚地,困顿度日,她也未曾找寻过。
直到当上了诰命夫人,结婚生子后,往事看淡,这才寻回了温文博与温文松,予以厚待。
温文博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说起母亲的病情,玉姐姐还寻访名医,托熟人问到个衢州道长,据说此道长极其擅长肺症,又是个好善乐施、不收诊金的,正替我们出主意呢。”
提起这茬,于斐玉有话说了,忙柔声道,“那道长医术确是极好的,听闻衢州御史老母都病得下不了地了,最后全靠那道长妙手回春救了回来,如今老太太身子康健,已过了古稀之年。”
于斐玉给旁边的芸角递了个眼神,芸角福至心灵,立即从袖中掏出了一沓厚厚的纸张,于斐玉接过后,将其摆在了桌面上。
这些纸张一一摊开后,温萦柔和温文博皆大吃一惊!
竟是温家一家四口,去往衢州沿途各州县的路引,与一张马车的买卖文书。
于斐玉忸怩不安道,“那道长向来云游四海,我打探到他只会在衢州逗留三月,觉得机会实在难得,又担心时间紧迫,怕伯母的病情恶化,这才做主,四处托人,办了这些路引,又购置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好让你们在路上顺畅些。”
于斐玉心系温母是真,可想让温家人远离京城,也是真。
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下定决心,跨上马车,瞒过了掌家严明的嫡母,坐在了这间破败简陋的草庐中。
她本打算着今日便说动温家四口启程,只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宛如天人的温萦柔,居然肯低下头颅去做婢女,好在……
“我听闻你未签死契,不如辞了差事,同博弟一同出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于斐玉见二人对路引文书一脸惊诧,不禁难以为颜一笑,“以往在温家,都是由我管家,以至于操心惯了,况且此事紧急,我就顺手操办了,二位……不会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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