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就在脚掌即将落下,温萦柔准备侧身避开的瞬间,二人身后传来一清朗的男声。
宋楚平紧抿着唇,目露不快,着了一身玄衣,缓缓从竹林深处走出,犹如一只优雅,伺机而动的猎豹。
猎豹在丛中低吼一声,林中猎物无不瑟瑟发抖,女侠客也变成了小绵羊。
二人被吓了一个颤栗,顾不得再针锋相对,皆慌乱着屏神敛气,屈膝低头,“二爷万福。”
宋楚平未让二人起身,只眯着眼睛,冲春燕语带不屑道,“老太太,岂是你这贱婢配置喙的?”
后宅这些仆妇之间的龃龉多如牛毛,他本不欲插手,却听见那气焰嚣张的婢女,言语中对老太太极为不敬,这才触了他的雷区。
春燕被这句话激起一身冷汗,但她向来会看主子脸色,忙双膝触地,匍匐在地上颤声喊冤,“二爷误会了,原是秋兰出手伤人在先,奴婢…气急之下,这才…说错了话。”
“老太太惠泽天下!奴婢知错了!”
说罢,春燕咬咬牙,直起身子自扇耳光起来,力道奇重,声声脆响,丝毫不见方才半分嚣张跋扈的模样。
温萦柔瞧她求生欲满满,也开始惊惶起来。
不知道他站在后面瞧了多久,她虽没有对老太太出言不逊,可到底是她先动手,他会不会连同她一起责罚。
他淡漠的声音传来,处置了春燕,“重杖二十,打发去庄子,永世不得入府。”
这样简单一句话,就将人这一辈子框定了。
两个家丁上前,按住春燕的胳膊将其拖下去行家法,她激烈地挣扎着,大哭大喊着声声告饶。
“二爷!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知错了二爷!”
此时,“哐啷”一声,从春燕的袖中,掉出个绝非婢女能买得起,价值不菲的猫眼儿石戒指和一个白玉手串……
一个三等婢女身上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东西,结果不言而喻。
居然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愈发惹了宋楚平厌恶,农庄也不让去了,“搜完身,打了板子扔去官府,让府尹秉公办案。”
至于在场的另一参与者,由于没让起身,她则保持着极其标准的请安姿势,犹如雕石,动都未曾动一下。
若说婢女,宋楚平着实见过不少。
可在如此情形下,能不胡搅蛮缠哭喊解释,还保持沉稳庄重的,除了宫中的女官,这名唤秋兰的婢女,便算得上其中翘楚了。
不过短短几日间,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些,眉眼间的艳丽削减了几分,增加了些俊逸绝尘之感,竹叶飘飘落在她的肩头,美得仿佛一副画。
想来卫钟报得没错,结合她方才的说法,她这几日的确被嗟磨得不轻。
瞧着她愈发明显的下颌骨,他眉头不经意轻皱了下。
直觉老太太年岁长了,性子也软了,许多事情念着旧情不说,竟还在后宅中纵出了这样的污遭。
他轻抬了抬指间,示意她起了身。
此时,家丁双手奉上一封信,“二爷,除了在春燕身上搜出些金银首饰,还搜出一封信,信封上的姓名模糊不清,只能单看出一个兰字。”
“小人以为是销赃的单据,结果拆开一看,是封家书。道收信人的母亲咯血不止,重病难愈。”
“这信该如何处置,请二爷示下。”
这信居然没被春燕烧了!温萦柔眼中本正出现了些欢欣,却又被家丁的话语浇了一碰冷水。
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温萦柔忙跪了下来,嗓中带了几分急切与哀求道,“二爷,奴婢念着家母身体不好,常写信回家问询,这回信乃是奴婢托车夫阿牛捎回来的,被春桃从中截下,才会出现在此处。”
“如今惊闻母亲病重,奴婢求爷开恩,让奴婢告假几日,归家侍疾。”
第10章 庶女
“如今惊闻母亲病重,奴婢求爷开恩,允奴婢告假几日,归家侍疾。”
宋楚平眸光暗了暗,垂眼瞧着她头顶的发髻,只觉得眼前这个请安,似比前几次更真情切意。
可他分明记得卫钟汇报时,道她入府三月有余,从未告假过一日。
此次告假,面上瞧,确是情有可原。
但下毒案案发没几日,她便按捺不住,急着要出府?焉知是不是趁机与人暗中碰面,密谋毒计?
这个时机,未免也太过凑巧了些。
他心中猜疑,嘴上却道,“既如此,你去库房支三只山参,再让在府中随侍的张太医,随你一齐前往便是。也算是全了你上次护驾有功。”
原以为他又会冷面相对,没料到这次居然想得如此周全。温萦柔感激涕零,她深呼吸一口,“王爷大恩,奴婢铭记在心,奴婢这就去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说罢,急步退回了院中。
待门后没声响了,宋楚平从鹤氅下,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往半空中打了个手势。
摄政王府的屋檐上,快到以肉眼快瞧不见的速度,跳下来一个衣襟上绣着鱼尾的青衣暗卫,跪匐在他身前。
他恢复了冷若寒光的面容,眼中幽光一闪,“递话去给张居,让他好好瞧仔细了,她母亲这疾,到底是日积月累下来的,还是用了什么法子,突如其来想要调虎离山的。”
“派几个好手跟着,若有异动,及时上报,切勿打草惊蛇。”
那暗卫得了令,不发一语,只点头示意,紧后又顺着风攀上了屋檐,随风消逝了。
×
“汪汪汪~”
未时三刻,田柳村村口,驰来了辆别致的小马车,引得路旁的大黄狗一阵犬吠。
丫鬟芸角掀起窗帷的一角,探头朝外瞧了一眼,车道两侧的房屋大多是断壁残垣,往来的行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路面上还躺倒了两个醉汉,耸耸鼻头,还能闻见股酸臭气味……
芸角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对身侧着绸缎,楚楚可人的女子道,“小姐,您如今不姓温,已姓于了。堂堂永春侯府的千金贵女,怎可降贵纡尊,来这种破落地儿。”
“就算您还顾惜着温家人,大可以将银子托人送来,何苦亲自跑一趟。”
芸角语中暗含的抱怨,于斐玉也听出来了,可她并未训斥,只柔声道,“那些陈年旧事已经都过去了,况且这十六年来,温家人到底未曾亏待我,怎可敷衍了事。”
芸角撇撇嘴角,“您倒是心疼他们,可全府上下,有哪个能心疼心疼您?”
“府中的大小主子,因为您出身乡野处处排挤也就罢了,就连您的生母莲姨娘,如今听闻了温文氏病重,生怕温萦柔受拖累,受委屈似的,卖了那么多钗环,巴巴凑了银子让您一齐送来。”
芸角垫了垫手中分量不轻的包裹,又道,“按理说,这些银钱就该花在您身上,给一个外人做什么。”
“那小贱人替您在侯府锦衣玉食活了十六年,如今离开了,还能剜出莲姨娘的一块血肉,真真是可恨!不过是念着莲姨娘生她养她一场…”
“住嘴!”于斐玉见她越说越过分,这才蹙眉打断了她的话语。
永春侯府养了七姝,于斐玉作为一个姨娘生的庶女,归府之后的确并不显眼,性子柔弱,又没有多少御下的经验,以至于芸角有时嘴快些,她也并不在意。
可今日芸角这话说得针针见血,字字诛心,她不愿再多听。
芸角跟在她身边半载,早已摸清楚了她的脾性,知她是恼了,这才丧了气,垂头不再说话。
于斐玉本想再训几句话,此时车外醉汉的呓语传入耳中,让她心慌起来,死死抓着车沿的扶手,不敢发出声响,直到那醉汉走远了,她才泄了一口气。
于斐玉离开温家之前,温家生意做得小有起色,她又受家人宠爱,并未受过什么苦楚,哪里来过这样浮云蔽日、无半分生气之地。
她可惜之余,心中不禁涌上一股庆幸。
庆幸遭受这一切的,不是她于斐玉,而是那个以往京中贵女人人夸赞,犹如天上嫡仙,如今却落入泥灰中的人物,温萦柔。
回想起来,在她入侯府之前,温萦柔便被早早打发走了,二人并未打过照面。
但旁人不知道的是,她是见过温萦柔的。
那是在两年前,一个寒蝉凄切、透骨奇寒的冬天。
护城河的水冻得结结实实,凝成了万顷碧波的冰面,犹如一条绵延万里的玉带。
那时京中时兴冰嬉,官府专门在护城河附近,寻了块宽敞地儿办腊八节庙会。
庙会上民间艺人云集,吹拉弹唱喜气十足,她也被温文博拉了出门看热闹,才在松儿的吵嚷下买了一串糖葫芦,正要张嘴啃下去…
就听得人声鼎沸的庙会上,忽然寂静了不少,她探头望去,发现庙会上出现了一对男女,被御寒衣物裹得严严实实,依旧掩不住通身的清铄与贵气。
好一对才子佳人!
她的目光,同周围的百姓没有两样,像被勾了魂魄,不禁也紧随着那对碧人。
二人似是对此习以为常,丝毫不被影响,一脸随意逛着庙会上的小摊子,引得摊主许久才能回了神。
男子生得气宇轩昂,身上的棕裘氅,衬得他愈发魁梧奇伟,她远远望着,分明是隆冬天,脸上却冒出了两朵红云。
相似小说推荐
-
饭香不怕食肆小 (红桦幽) 2021-05-19完结407 2888夏鱼一朝穿越,成了一个小农妇。刚嫁的男人是个病秧子,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夏鱼表示:这些...
-
救救那个美少年[快穿] (陈不问) 2021-05-19完结2358 4826人死后,若有未了心愿,便会成为一名祈愿者,以献出自己的一半灵魂为代价来交换让还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