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扯得踉跄了几步的谢知思,站在空无一人的二楼长廊里,有点发愣。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谢之权用力合上,谢知思这才从茫然里回过神来。
她...她怎么没当场发作?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们注定不可能再维持表面上的好关系了。
谢知思直起腰来,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心情颇好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
谢知言自谢之权进来后,目光就一直躲闪着,不敢看她。
强装的平静表面被她冷沉疏离的神情打破,谢知言背过手去慌张地摸索着毛绒熊的存在,最后却摸了个空。
此时房间内的气氛犹如暴风雨来袭前的宁静,冷寂的可怕。
“姐...姐,我....”
面对她不同以往的陌生表情,谢知言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惊慌失措,小心翼翼地开口唤她。
谢之权没说话。
她的手却在颤抖,像是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最终在少年差点就要红了眼眶迎上来的时候,她开口了。
“喝酒吗?”
谢之权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她绝口不提自己在门外听到了什么,也不愿撕破脸皮去质问。
谢知言看出来了她的躲避。
但是谢之权不闻不问装聋作哑却更让他害怕几分,他宁愿她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反驳谢知思的话,或者是勃然大怒地痛斥谢知思背地里泼自己脏水。
可她全都没有。
她就这样沉默地,承认了自己的利用。
也无所谓谢知思暴露本性后,对她的公然挑衅。
谢知言忽然就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遏制住了呼吸,他痛苦得想要弯下腰来大口喘气,面前那个冷冷站着的人,明明能够拉他一把,却冷眼旁观着他断了所有生机。
明明早就知道的。
她愿意对他好,都是为了利用他。
明明他一开始也无所谓的,甚至为谢之权找好了相当充分的理由。
骗自己,谢之权需要他。
甚至他还可笑地同情她,想要拯救她。
后来却在越来越亲密的相处之中,发现她强大得无人能匹敌。
因此,一些最初的想法,早就变味了。
但人果然是贪婪的化身,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他本该发现她的本质后,及时从温柔的泥潭里抽身。
然而却被她引诱着,一步步越陷越深。
甚至他现在还因谢之权可能真的是在欺骗他这件事上,感觉到了无尽的委屈和痛苦。
他至今都还悲哀地留存着一点希望,奢求眼前人能温柔地说。
利用你不假,对你好也是真的。
“怎么,为什么一见到我表情就那么难看。”
谢之权双手环胸,为了缓和气氛勉强勾起的僵硬笑容终于完全消失不见。
第42章 双生少年14 老谢:别叫我姐姐。
她逼近谢知言, 肃冷双眸近距离地俯视他。
谢知言满腹深思被打乱,他被她不断迫近的身形逼得跌坐在床,双手往后撑住, 死死不让身体直接瘫软倒下。
但他也终于触碰到了歪倒在床上的毛绒熊, 柔软的触感让他高高提起的心微微松了些。
“是不是因为谢知思说了什么,嗯?”
谢之权将他牢牢困在一个方寸小角, 不让谢知言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所以你这幅样子,是因为...你相信他的话了?”
果然, 谢之权在门外全听到了。
谢知言和她对视着, 极强的压迫感让他所有情绪都在谢之权眼中都无处遁形。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质疑, 谢知言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他的脑海里像是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一边想要否认谢之权,一边又心存动摇, 她这段时日以来,确实对他很好的不是吗?但这一切的最初不就是建立在一场虚情假意的交易上吗?
要不然无缘无故,谢之权对他这么好是图什么?
他对她来说唯一的价值, 不就是谢知思的同胞兄弟这层身份吗。
谢知言目光闪烁,还未成熟的喉结在谢之权的注视下一遍遍在玉白的肌肤下滚动着。
然而他的紧张无解以及各种迟疑带来的煎熬, 在谢之权眼里, 却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心里那根拉紧的弦突然狠狠崩断。
谢之权一把抓住谢知言的衣领, 将他不断往后倒去的身子拉到跟前。
她齿间厮磨的声音格外清晰, 好像下一秒就会恶狠狠扑上来咬断谢知言脆弱的脖颈。
“你还真信了。”
谢之权声线有些不稳, 似是在拼命压抑着即将迸发的暴躁情绪。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不问吗。”
“因为我以为, 至少这段时间我对你这么好, 你也合该理解我...”
“但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之权松开他的衣领,任由谢知言再也支撑不住, 仰倒在了床上。
他墨黑的细碎发丝凌乱地铺散在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上,颇有血色的殷红唇瓣被他咬得泛出丝丝缕缕的青白,谢知言那双在她看来澄澈干净的双眸,此时布满了惊恐和惶然,他对她说的话,感到了不知所措。
谢知言想张口,问问谢之权这是什么意思。
谢之权却倾身上前,一手掐住了他的纤细脖颈,直接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
她已经气急了,满目寂寥和失望就像汹涌浪潮,将脆弱无助的谢知言狠狠淹没。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那我也只能承认了。”
“没错,我对你这么好就是在利用你,我先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感化你,取得你的信任,然后再利用你同为男性的身份,培养你,教导你,最后再命令你去和谢知思,你的亲弟弟搏斗厮杀,争抢谢家,而我,就笑着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但是。”
沁凉的指尖摩挲着皮肤上因应激发应而浮出的一点点细小颗粒,谢之权的诸多情绪都在这一瞬间翻滚拉扯,最后统统都化为虚无,熟悉的轻蔑爬满了她的脸。
“我发现,你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反抗谢知思。”
“即便已经答应了听我的话,对上谢知思你也依然只是一条俯首称臣听话得不得了的忠犬。”
“因此,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被我培养来对付他?”
谢知言瞳孔一缩,他几乎可以预想到下一秒谢之权要说什么。
他伸手抓住谢之权冰凉的手臂,眼中蓄满快要溃散的悲凉。
不要说。
不要说。
他知道错了。
他不应该那么贪心地希望她能够反过来对他解释。
他终于想明白她对他的好并不是出于别人口中那般难以启齿的目的,可能一开始她的确被怨恨冲昏了头,想要剑走偏锋利用他,但是日渐相处中她却是真真正正把他当成了后辈来对待。
谢知言被这样的谢之权烫到了心,在依赖感与日俱增的同时他的恐惧也在累加,因为他从不愿意相信有人可以不计回报地对他好,所以在谢知思说完那番话之后,他即便觉得妄自诋毁谢之权很可耻,但是却拼命地抓住了她就是为了利用他才会关心他这个理由。
因为唯有对等的理由,他才能说服自己继续赖在她身边不走。
他对她来说是有价值的,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关怀。
但谢知言在看到谢之权那难以置信的眼神,自欺欺人的大脑才彻底从混沌中清醒,自她开始一如往常那样用完全与内心背道而驰的伤人言论来刺他的时候,谢知言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
在谢之权想要为他拔去满身毒刺拥抱他的时候。
谢知言甩开了她的手,站上了与她对立的道德高地。
所以,谢之权准备放弃他了。
“所以,谢知言,你对我来说没有利用价值了。”
谢之权甩开谢知言的手,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那是一个毫无温度的眼神。
谢知言从她的桎梏下逃脱,张着口却只知道呼吸,不知道辩解和祈求。
因为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就在她彻底放弃他的那一刻。
“姐...姐....对、对不.....”
巨大的恐慌让他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这样慢慢地从他掌心流失,那本来是他可以拥有一辈子的,来之不易的偏爱。
谢知言勉强让自己直起身,他站起来朝谢之权伸出手,想要去拉她的手,想跟她道歉,想跟她说自己有多么糟糕又卑劣,想求她原谅,想跟她发誓自己以后会相信她,乖乖听她话。
可是谢之权躲开了。
她退后数步,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内,谢之权只要转个身转动门把手就可以离开。
谢知言被她的抗拒惹得更小心翼翼几分,他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得无法让人忽视的哭腔,就算知道再度靠近还是可能会被躲开,谢知言依然想要走向谢之权。
“姐姐...”
他不想失去她。
尝过一次甜,从此所有苦都吃不得。
“别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白眼狼的弟弟!”
一句话,直接让谢知言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