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静下来,语气放低,“鹤儿,你和母妃说这些有什么用?”
“母妃,孩儿不是为难你,孩儿只是想我们有些错处把柄在陛下手中也好。”
忠亲王妃被气笑了,为了一个女子,鹤儿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借口。以前王爷教给鹤儿的为臣之道居然会用在这里。
“鹤儿,谁都可以,她不行。”
“母妃,谁都不可以,唯有她行。”司马延的回答和她正相反。
她终于变了脸色,“鹤儿,你听母妃的话,除了她,你想和谁好母妃都不拦你。”
她真的不行!
“母妃,我可以带着她离开朝天城…”
“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将她送出王府。你应知陛下视她如眼中钉,到时候她怕是小命难保。”忠亲王妃沉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狠了狠心,“来人,将郡主关到三思斋,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出来。”
*
苏宓醒来的时候,望着陌生的内室好半天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慌得一把掀开被子跑出去,司马延不在外面。
她怎么会那么大意,竟然睡在司马延的房间里。上一次是醉酒误事,这一次什么事也没有她怎么就睡过去了?
“红岭姐姐,郡主不在吗?”她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司马延。
红岭低着头,“郡主有事出去了。”
“哦。”她咬着唇 ,“郡主没有生气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和郡主正说着话,不知怎么的就睡过去了。”
“郡主没有生气。”红岭的声音很轻。
怪异的感觉浮在苏宓的心头,她心道难道在司马延的心中,真的把自己当成好友了?上一次她睡在榻上司马延没有生气还说得过去,这次她睡在司马延的床上对方都没有生气,莫非她真的成功了?
不能吧,这么容易?
她皱着小脸沉思,自是没注意红岭欲言又止的模样。
当她看到面前的黄芪花生牛乳粥时,她愣住了。“给我喝的?”
这粥应是有丰胸之效。
红岭小声道:“是,这是郡主吩咐的。”
真是给她的,还是司马延亲自吩咐的。看来经过这段日子的来往相处,司马延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她心生欢喜,坐下来喝粥。
“郡主平日里也吃吗?”
“不吃,郡主不喜欢这个味。”
“哦。”
司马延可是王府郡主,什么样的东西得不到。必是她不喜欢吃这样的东西,否则王妃怎么会想不到为自己的女儿调理身体。
苏宓安静地喝着粥,古怪的感觉驱之不散。
太静了,静得有点不安。
“红岭姐姐,你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刚在外面吹了吹,有点不舒服。”红岭挤出一抹笑,让她赶紧趁热喝。
粥的味道很好,她喝得干干净净,期间红岭一直在忙,都顾不上和她说话。直到她离开鹤园,司马延还没有回来。
临出门的时候,她感觉素月似乎瞪了她一眼。
她心有所动,“素月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素月翻了一个白眼,没有理她。
她暗道,难道是出了什么事?素月平日对她都是笑脸相迎,一口一个表姑娘叫得亲亲热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交情。
“我还想着和郡主道个别,郡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踌躇不走,一副要等司马延回来的架式。
素月眼白险些翻上天,“你别等郡主了,就是因为你总缠着郡主……”
“素月!”红岭冷着一张脸过来,狠狠瞪了素月一眼。“表姑娘,郡主去了王妃那里,也不知几时能回来,你且先回去吧。”
苏宓似懂非懂地告辞,转身之际面上一片黯然。
她一直费尽心机攀上司马延,却不想忠亲王妃再是疼爱女儿,这样的事情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王妃不能容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功。
这王府内院像一个牢笼,死死地困住她。任凭她徒劳挣扎,始终逃不开那挣脱不了的命运枷锁。
她望着碧空如洗,多想堂堂正正地活在这天地之间。然而她连王府的高墙都不能越过去,又如何能见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
难道终此一生,她要在这高墙之内自生自灭,无声无息地死去。
或许她应该像嬷嬷说的那样,苦熬着日子。等到年岁够了,别人大发善心让她嫁人。但是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一连两天,她如往常一般去鹤园,得到的答案都是司马延不在。她心知司马延应该不是不在,而是被忠亲王妃勒令不能见她。
红岭复杂的眼神,青峰铁青的脸,都证明了她的猜想。
她问秦嬷嬷,有人承诺过让她到了年纪嫁人吗?
秦嬷嬷答不上来。
没有人承诺过,这是秦嬷嬷自以为的想法。
“姑娘,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苏宓安慰她,“上次郡主还上我进她房间了,她可能已经把我当朋友了,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秦嬷嬷惊喜无比,“姑娘,郡主真的让你进她房间了?”
“是的,嬷嬷。”
只可惜,这份她算计来的友情已被扼杀。
秦嬷嬷望着鹤园的方向,突然跪在地上磕头。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苏宓赶紧扶她。
她泪流满面,“姑娘,郡主必是将她放在心上了。天可怜见,我家姑娘这么好的孩子终于苦尽甘来了。日后有郡主护着,嬷嬷也就放心了。”
苏宓不忍告诉她实情,“嬷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将来我们一起离开王府,住自己的宅子。”
这是苏宓的愿望,也是原主的愿望。
原主最向往的事,就是离开王府,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大公主也找不到她的地方躲起来生活。
有好几次,原主想过逃,她甚至知道哪里能逃出王府。但是王府的狗洞能容得下瘦小的她,容不下秦嬷嬷。一次又一次的噩梦过后,是越来越令人窒息的绝望。
秦嬷嬷苍老目光满是疼爱,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欢喜。突然她感觉眼一阵阵发黑,倒在苏宓身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苏宓失声叫道:“嬷嬷,你怎么了?”
秦嬷嬷双眼紧闭,怎么摇也不醒。她急忙跑出去找人,好在如今没人敢为难她,下人院那边的大夫来得倒是快。
一番切脉看诊,大夫说秦嬷嬷年纪大了,身子早已虚空。以后万不能大喜大悲,当好好调理身体。
针灸过后,秦嬷嬷醒来。
苏宓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老得让人想哭。
记忆中的画面一桢桢想起,每一桢都悲伤又无力。前路似乎无望,她看着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更不敢实情相告。
“我这是怎么了?”秦嬷嬷懊悔着,“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姑娘吓着了吧?”
苏宓扑进她怀里,“嬷嬷,我吓坏了。大夫说你以后不能劳累,你不要再帮别人洗衣服了,我会赚钱养你的,我只要嬷嬷好好的。”
她摸着怀中少女的发,目光慈祥而伤感。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沉疴,可能陪不了姑娘几年。
以前提着一口气,怕姑娘无人相护,怕姑娘孤苦伶仃。得知郡主已将姑娘当成朋友看待,她心头绷着的那根弦松了。
“好,嬷嬷都答应你。以后嬷嬷什么也不做,有我家姑娘赚钱养呢。”她还不舍得死,她还想多陪这个孩子几年,看着她嫁人生子过上安稳的日子。
苏宓紧紧抱着她,“嬷嬷,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数。我会努力赚钱,我只要嬷嬷身体好一直陪着我。”
秦嬷嬷泪如雨下,“姑娘,嬷嬷不过是个下人。”
“不,不是的。”苏宓满脸是泪,“嬷嬷是我的亲人,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
“姑娘,老奴何德何能…”秦嬷嬷看着眼前的少女,似乎看到多年前那个华光璀璨的女子。“当年受你母亲大恩得已保命性命,老奴这条命都是你的…”
“我母亲…”苏宓喃喃着,“她如果还在,肯定也会让我把嬷嬷当成自己的亲人。”
秦嬷嬷闭目流泪,她是充入宫中的罪奴,没有到了年纪就放出去一说。自打一进宫便没日没夜地在掖庭洗衣服,洗完一堆又一堆。
一年又一年,她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发熬不住。那时候她总是望着掖庭的宫墙,不知道岁月何时到头。
有一次她洗坏了董美人的一件衣服,董美人非要废她一只手。要不是经过的赵妃娘娘救下她,她早就死了。
赵妃娘娘救下她,将她带离掖庭,从此以后她成了采薇宫里的嬷嬷。娘娘是个善心人,从不打骂宫人。
后来先帝驾崩,留诏娘娘陪葬。娘娘一听诏书晕死过去,被诊出有孕二月余。娘娘被秘密送出宫的时候,陪在身边的只有她。
“你母亲最是一个人美心善之人,别人说的那些话,你一个字也不要信。”
“我信嬷嬷,嬷嬷你和我讲讲以前的事,为什么大公主处处针对我?”
“姑娘,她肯定是听信了那些话,因为吴皇后的死埋怨上了你娘。”秦嬷嬷眼眶又湿,细细说起那些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