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铎努了努嘴,语气不屑的回道:
“事后听说的,那帮孙子做了这事儿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早操当谈资嘲讽。”
谢郬说:“当谈资的话,那应该很多人知道。就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指认的?你是不是平时人缘太差了?”
谢铎气得不行,深吸两口气后,耐着性子解释:
“正因为他们是当谈资说出去的,才不好作为辨别证据,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听到的版本都不一样。”
谢郬半信半疑的看着谢铎,谢铎有些无措,摆手道:
“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回军营了。”
说完,谢铎便想转身离开,谁知刚转身,身后又传来‘砰’一声,另一只石凳咕噜噜从谢铎脚边滚下台阶,裂成两半。
只听身后传来宛如地狱恶鬼般的声音:
“我让你走了吗?”
谢铎头皮一紧,鼓起勇气转身质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郬将纸扇背在身后,踱步到谢铎面前,冷面冰霜般盯着他,盯得谢铎后脊背骨都开始发凉,忍不住打量周围环境,安静、荒凉……
她要在这里把谢铎灭口,估计谁都猜不到是她做的。
谢郬对谢铎步步紧逼,谢铎步步后退,终于被谢郬逼得背靠亭柱,退无可退,自从那日被她吓破了胆后,谢铎算是彻底栽了,尽管这张脸跟他嫡亲姐姐生得八九分相似,可谢铎就是清楚的分辨出她们的不同。
就在他腿软得想跪下的时候,冷着脸的谢郬忽然展颜一笑,用扇子在谢铎脸上拍了:
“带我去军营见识见识呗。”
谢铎直挺挺贴在亭柱上,闻言愣了:“啥?”
谢郬退后两步,给他空间,重申一遍:
“我说,带我去你们大营。”
谢铎搞不清楚状况:“你,你去军营干什么?”
“我没去过。”谢郬答得理所当然。
谢铎崩溃:“你没去过……也不行啊!营地里不让女人进。”
谢郬指了指自己这身打扮,又从袖袋里拿出两撇小胡子,当着谢铎的面贴在自己上嘴唇上:
“我是你小叔谢五,不是女的。”
谢郬一开口,居然真的是一道清朗的男声,直听呆了谢铎,瞬间怀疑她肚子里是不是还住了个男人。
“你,你这声音……”谢铎问。
“口技啊。少见多怪。”谢郬说。
谢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又摇头: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被爹知道我就死定了。”
谢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要是不行,你现在可能就死定了。”
谢铎:……
谢郬又说:“行了,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再说了,我刚和老谢在天香楼见过,他知道我要来找你。”
谢铎有点不敢相信:“爹,知道?”
谢郬丝毫不觉得心虚,认真的点了点头:“知道啊。他现在要去太尉府找王威,不然就跟我一起了。”
移花接木的说谎技巧是谢郬从小练到大的,不知有多炉火纯青。
谢铎听谢郬自然而然的说出他打王威的事,还知道爹去了太尉府,他出门的时候,门房确实说爹爹从外头回来,换了身衣裳,往太尉府去了。
种种重合的事情打消了谢铎心中的八成疑虑。
“那行吧。但你到了军营千万别惹事,看看就走。”谢铎吩咐。
谢郬爽快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谢铎调整气息,走下台阶来到自己的马前,对仍站在原地的谢郬说:
“上马。”
谢郬摇头,说:“我要坐马车。”
谢铎生气:“矫情什么?我现在到哪儿给你找马车去?”
谢郬用扇子指了指城门的方向:
“你骑个马去城里雇辆马车,很快的。我在这里等你。”
谢铎简直要被谢郬给气死了,想跳起来反抗,却在看见谢郬坐在石桌旁掂量桌上几块碎石头之后,被浇灭了气焰,翻身上马回城去。
谢郬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红通通的手掌,暗道:
哼,你打我手!我折腾你儿子!
不过,有辆马车待会儿回城方便些,她还得在傍晚前赶回宫里呢。
谢铎很快就从城里回来,身后果真赶了一辆青蓬马车,谢郬倒是没挑三捡四,上了马车,跟在谢铎身后往京郊的西大营去。
**
京郊大营离京城约莫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到了地方后,谢郬让赶车的把马车停在营地外头,另外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在外面等。
谢铎也下马来,陪谢郬一起走进军营,守卫士兵们对谢铎行礼,往谢郬看去,问谢铎:
“监军,这位是?”
谢铎干咳一声:“我家小叔,他随我进营,让开。”
若是从前,守卫们肯定还要再盘查一番,但谢铎如今升做监军,一跃成了军营二把手的位置,守卫们可不敢得罪,速速让行。
谢郬一边摇扇一边昂首入营,她步履从容,神情自然,经过守卫时说的那句‘有劳’更是低沉有磁性,守卫们丝毫不曾怀疑。
进了营地之后,谢郬便自动走到谢铎身前,反正她现在是谢铎的小叔,辈分上走前头应当应分。
谢铎原以为到了他自己的地盘就不会被谢郬牵着鼻子走,或者说,她肯定会收敛一点,谁承想,到了军营她简直像虎入山林,鱼归大海,更得心应手了。
自己跟在她身后,仍像个小弟。
谢郬从容不迫跟一队巡逻官兵点头致礼后,对谢铎问:“监军营帐在哪儿啊?”
谢铎指了指就在不远处的营帐,谢郬点点头正要过去,就见迎面走来几个打着赤膊的男人,为首那人魁梧高大,肌肉纠结可怖,毫不在意袒露着胸膛,衣服挂在肩上,满身大汗,这帮人像是刚打过架的地痞般,一路纵情说笑,眉飞色舞,让人看了直恍惚这里真的是军营,而不是龙鱼帮。
他们由远至近,言谈听了几句,无非就是‘算那小子倒霉’‘想揍他好久了’之类的话。
那些人看见谢铎,笑声减淡,神情倨傲起来,谢郬看他们拿在手里的软甲花纹,最多也就是校尉,看见已经升做三品监军的谢铎居然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谢铎也看见了他们,拳头立刻就捏了起来,神色也变得凝重。
谢郬见他杵着不动,轻声问他:
“西大营中的军法,容许士兵衣衫不整在营房中行走吗?”
谢铎没好气回:“怎么可能。”
谢郬一扇子敲在谢铎身上:
“那你怎么不管?你不是监军吗?”
谢铎眉心蹙得能夹死苍蝇,双目发沉,瞪着那些人。
他没有主动追究那些人,反而那些人却过来挑衅谢铎,装模作样对谢铎拱了拱手,说的话却阴阳怪气:
“哟,这不是我们的监军大人吗?我们是不是该给监军大人跪下行礼啊?”
说话的是个跟谢铎差不多的年轻人,举止轻浮,言语傲慢,身边人又对他唯唯诺诺,奉承阿谀,用膝盖想也知道定是哪个世家送来军中混日子的纨绔子弟。
“彭褚!你给我放尊重点,以为我不敢动你吗?”谢铎厉声质问。
话音落下,那帮以彭褚为首的纨绔子弟竟哄笑起来,彭褚上前与谢铎面对面挑衅道:
“光喊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动我啊。敢吗你!”
谢铎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却还真就一动不敢动,彭褚见他这样,更加嚣张,跟他身后那帮人笑着转身离开。
谁知一转头,就有一只脚迎面踹来,把他整个人都踹飞出去多远,重重摔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谢铎呆愣愣的站着,他先前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强壮如牛的彭褚从他面前轻飘飘的被踹飞了。
他曾经跟彭褚交过手,知道他的力气非常大,竟然就这么被踹飞了……飞了……
而那个把人直接踹飞的大魔王正在他身边满不在乎的掸鞋面。
“他让你动他试试,试试就试试,也就那样嘛!”谢郬说。
谢铎咽了下喉咙,对大魔王的实力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纨绔子弟们把彭褚扶起来,只见他鼻血横流,嘴里也没好哪儿去,嘴巴努了半天,吐出一颗带血的后槽牙,顿时指着谢郬的方向怒不可遏:
“你他娘的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西大营的人!谢铎,你私带外人进营,知法犯法,我要去主帅那里告你!”
西大营的主帅是广平侯,也是彭褚的舅舅。
彭褚身后那帮纨绔子弟也来了劲,纷纷吵嚷着要把谢郬拿了去告主帅。谢铎当然不会让他们把谢郬带走,便与他们争执起来。
玉垣等收到消息说谢铎回来了,从营帐出来找他,正遇上谢铎和彭褚他们对上起争执,赶忙过来劝阻。
“哎呀,都别吵了。主帅今日不在营中,特意吩咐过不许闹事,你们就不能消停些。”玉垣劝着,转身对谢铎说道:
“别闹了,还嫌近来营中事不够多嘛。”
谢铎愤然,彭褚他们也知道近来营地里不太平,确实不宜把事闹大,一帮人推推嚷嚷的走了。